(科普)最後與最初的浪漫:台灣是個小中國

我在本篇特別想講的一個觀點是,兩岸關係無論從歷史、政權治權矛盾、國際鬥爭,以及從文化角度來說,兩岸關係其實一直是大中國與小中國的關係。

為何這樣說?我講你聽。


分裂的國家

二戰之後的幾年內,世界進入共產V.S.西方的冷戰格局,其中有四個國家因此分裂了,分別是東西德、南北越、南北韓,以及中國大陸與台灣。東西德後來和平統一。南北越是武力統一。南北韓和兩岸關係在目前還沒法統一。南北韓高度對立但兩韓都共同抱持統一的宏願。兩岸關係則是高度對立,冷戰之後台灣想跑,想獨立。

南北越、南北韓的面積都差不多大,而東德大約是西德一半(東德一看就小很多,但也不算小,東西德的叫法還是出現了)。可兩岸之間,也就是中華人民共和國V.S.中華民國之間,中國大陸面積是台灣面積的267倍,二者過於懸殊。所以你說「南北中國」叫得出來嗎?當然叫不出口,中華民國所在的這個南中國的面積太小,實力不夠,在文字對仗效果、平衡效果上不足以構成南北均勢。但大家得明白,台灣其實就是南中國,只是叫不出口。那麼叫小中國可以吧!在歷史與地理的事實上,國共之間正是大中國V.S.小中國的關係。國共因為殘忍殺戮的內戰而分裂成大小中國,這場內戰沒打完,所以形成大小中國兩邊。沒錯,台灣就是小中國,中華民國變成了小中國,只是國民黨不這樣叫自己,怕叫小了自己,丟人啊。把大陸這麼大的一片領土在三年半裡就丟了,當然丟人。日本打了八年都沒打下。那麼為何中共也不叫台灣是小中國呢?遙想當年,雙方都認為對方不配叫中國,不承認對方的政權合法性。這還涉及聯合國的中國席位代表權之爭,後面會談到。

談到南北中國,國共內戰的大決戰——淮海戰役(國民黨叫徐蚌會戰)在1949年元月結束後,由於國軍遭全殲,屍橫雪野,蔣介石羞愧下野,暫時繼任總統的李宗仁和他的哥們白崇禧,就曾致意毛澤東,希望以長江為界,南北中國分治。毛澤東表示門兒都沒有,趕快投降。國民黨不肯,故此毛才發動了「百萬雄師過大江」。最終導致同年年尾國民黨中央政府遷來台灣,兩岸對峙至今。

 

聯合國的中國內戰,文鬥!

問題是國民黨雖然只擁有台灣,在聯合國的戰場卻挺夠力的,在美國的支持下一直到1971年秋天,聯合國的中國代表權席位才由中華民國轉成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換言之1949年中共建立新中國後,國民黨儘管輸了江山,卻在聯合國曾經贏了中共22年。而中共贏取聯合國至今202150年整。請留意,在1971年夏天(也就是退出聯合國的兩個月前),在美國威廉波特舉行的世界少棒賽,許金木、李居明、葉志仙、涂忠男等小球員接受美國記者和球評訪問時,這兩位美國人一開始就把這群小男孩稱作來自中國。整段訪談和播報共8分03秒,老外把「中國」講了四次,加上中華小將自己講了一次,共五次。「台灣島」講了兩次。「台灣」也講兩次。螢幕的計分表寫「台灣」。「台灣人」用了兩次。「中國人」用了兩次(其中一次很妙,談到從加拿大來到場加油的人「顯然是台灣人或中國人」,這話有問題但也沒錯啊)。這段影片於網路上仍歷歷在目。

 

1971年,美國球評(右)問中華小將一壘手林文崇:「你在中國有聽說過米奇‧曼托嗎?」其實他本人就是曼托,乃大名鼎鼎的球星,退休前是洋基隊的。林文崇會點英文,他用英文回答:「你的名字嗎?在中國叫孟陶。」記者(中)問:「你知道他是誰?」林文崇說,他是棒球(員)。記者幫他補充說,一個棒球員,沒錯。林說,是的,(很會)全壘打。曼托一旁燦笑。記者對林說祝你好運,林旋而離開。記者對鏡頭說,這是台灣島(the island of Taiwan)隊伍的介紹。接著切入球場畫面,旁白介紹冠軍戰的兩隊戰力,首先介紹中華隊投手許金木,旁白說他12歲,來自台灣島,投球抬腿很高云云。【截圖摘自油管「小哥講棒球」頻道的8分鐘影片,臉書粉絲頁也是這個名字。特此聲明,本人引用這段公開上傳的畫面來談歷史與政治,不表示上傳者的相關看法和我是否相同,在此只作資料引用,應不致侵權,還請海涵。油管本段網址連結:https://reurl.cc/MANNzX


我想說明的是,兩岸過去長期爭的是「誰是中國」、「誰代表中國」,所以才不談台灣叫南中國、小中國、小南中國、東南小中國。但其實大家在談兩岸之間的歷史時,我建議大家必須有一個清晰的認知:台灣一直就是小中國。台灣的綽號就是小中國!無論過去、現在、未來,它都是小中國。想要描述台灣的歷史、政治、文化特色的方式,反而用綽號「小中國」來說才是入木三分、切入核心。此話聽來新鮮,懂的人卻秒懂,可又秒悟此乃人盡皆知之廢言。為何?因為我們忽略了、忘記了真理隨手可得,活在政治風氣蒙蔽的日子裡。大陸人也可懂這句,但也忘了可以這樣定義。

即使未來台灣能獨立建國成功,也是這一個小中國的人民建立的,它的實質或多或少仍是小中國。注意,台獨是「脫中運動」,歷史上從未有台灣國,它只有脫離中國才能建國,它是從中國來的。這裡存在過的南島、平埔族、原住民的文化和日本文化與遺跡,都是被中國給漢化、中國化的一個小中國。它可以解釋成擁有多元民族文化,但它的核心文化是不折不扣的中國文化。換言之台灣的主調、底色在四百年來至今都是中國、中國味,無論閩南客家都屬中國味。就算融入了日本文化、美式等西方文化或其他文化(好比二十年來不少越南配偶),主調和底色都是中國味、中國風,就像我們在家都是吃中國菜一樣的自然而然。

請留意,上一段並非排除或漠視原住民、平埔族之意,且我所謂的「漢化」並非指高文化對低文化的制霸輸出,而是著重在融合(溶合),簡單來講漢人也會受平埔族、原住民的文化影響,好比已故藝人柯受良是一個從小在台東長大的純外省子弟(大陳義胞),但很多人誤認他是台客或有原住民血統,為何?因為他身上有台客和原住民的氣息。藝人沈文程則是一半一半,媽媽是魯凱族,爸爸是愛唱東洋歌的漢族(維基百科沒寫是漢族但語意上是),可他身上的原住民調調色彩也頗濃郁。我從這兩人的身上來回推三四百年前台灣住民的融合狀態,在此就產生一個重要的觀念:「別以為台灣人只有受漢化的份,文化其實是相互吸收融合的。」

即使漢人對原住民、平埔族難免有征服者或啟迪者的高姿態,也不宜完全用漢化來說,且這種征服者的高姿態也遠不如日本人對待台灣漢人和原住民的高姿態。好比清朝的漢人在和原住民在做交易時還提供他們獵槍呢!為何?因為讓他們打獵好用罷了,並不會怕原住民拿槍幹漢人,大家互不侵犯且做生意,相處上還不錯欸。後來無巧不巧,這批獵槍被他們用來跟日本人開幹,因為日本人想干涉、管理他們,對他們而言這無疑是侵略了,所以要反抗。這些部落直到在19121913年才被日本步兵「討伐」平定。換言之距離日本1895年來台後的十七、八年才能正式統治台灣中部和東部深山。我之前提到的「漢化」講的是台灣人形成「漢族的生活方式」,可不是說漢族很屌、漢族樣樣行的意思。這方面的論述,可參考我三個月前寫的《歷史與現在:(一)「中國」的由來》。


1913年,日軍攻入台灣中部深山部落。圖為處決泰雅族人。隔年1914年日軍攻打東部太魯閣族。翻拍自《無言的幽谷》。2002年出版。照片提供者,徐宗懋。本書是一本照片書,圖說是我蒐集資料撰寫的。謝謝徐宗懋給我學習的機會。



文化漫談

(本文定稿共約兩萬字,原本初稿一萬二千字,但回頭又增加一萬二千字『文化漫談』單元。我曾打算將此單元獨立出來另發一篇,以免讀者眼花撩亂,覺我行文邏輯太跳,且單篇字數太多不利於閱讀。考量再三,我還是先將本單元一併放入。但我建議看官,都可以!可以先跳過它,讀下一單元;亦可順著先讀它,一路讀下來。為了讓網友的視覺壓力小一點,在此我將本單元用色彩標出,以作區隔,方便跳過它,或方便讀下去。謝謝。)

等一等!聯合國暫停。上一節談到「台灣的主調和底色都是中國味、中國風,就像我們在家都是吃中國菜一樣的自然而然」,這個話頭我得開一節來暢聊一通。

食物在民族、文化上有標誌性的意義,一個文化能進入庶民的生活才叫文化,不然只流於紙面的文化、庸俗文創的文化、創立景點的文化、洗腦教育的文化。試問,台灣有幾個人在家吃的家常菜是日本菜的?或採日式烹飪法?我不敢說沒有,但少之又少,日本統治五十年也沒辦法改變中國人的主色主調,何況之後與現當代、現此時。

有位台灣歐里桑曾在紀錄片講,日本時代他是少數可以讀中學的台籍學生,班上大多是日本學生,只因制度上優先保障日籍生,台生名額有限。他回憶在班上常受日生刁難或欺負,大家一起取笑他媽媽給他帶的便當是支那人吃的。於是他回家央求媽媽給給他帶日本式菜餚與作法的便當。白髮蒼蒼的他在多年以後台生開的同學會上,他用日語談了這段往事,淡淡不平,感慨一笑。所以說台灣人會自動想吃日本菜嗎?偶爾想吃另當別論,日常不會想吃的,也不是貶低日本,而是不習慣嘛。年輕人聽了可能問我,阿那偶爾吃吃也不錯吧哈哈哈,我爸在熱炒店愛吃生魚片,我愛吃御飯糰和拉麵。我說,吃你個蛋,台灣人民吃蕃薯籤,你家祖嬤沒告訴過你或你爸嗎?就別說日本時代了,國民黨來之後也吃蕃薯籤好些年。日本時代日本人在台灣實驗出優質的蓬萊米,一般台灣人也吃不到噠,送到日本本土。台灣人的福利是抽大煙,日本在公賣局公開推銷這個,在台灣種植鴉片賺錢,當局自己還展出台灣人吸鴉片的照片,鼓勵台灣人盡量吸。

再來,語言也跟文化緊緊相扣。台灣的閩南語(台語)來自中國,形成亦成型於台灣,就算台語在日本時代匯入了一些日本單字,它仍然是不折不扣的台語而不是日語。因為交談時至多偶爾穿插一兩個日本詞彙,並沒有整句用日語來講話的時候啊,很少啊。甚至將兩個日文詞彙連在一起用在台語時也少之又少。像「阿搭馬控固力」這種用法算相當少的了。這就像一個人學了英文後講國語或普通話,通常也頂多穿插一個英文單字進來,我們很少用兩個英文單字連綴一起或整句英文來講話,此時我們講的當然還是中文,頂多被說裝逼。同理,難道日語、法語、英語都有使用外來語,就叫受那個外國語或那個文化影響?這未免說大了。

真有無外國或異鄉文化的影響是看你這個人的調調形成,以及你非要說你自己精神上是什麼人(因為你愛這樣講,別人也沒辦法,不表示你不可笑)。你就算愛看日本漫畫你也還是中國人或台灣人。青島人就算愛喝啤酒也不會用德國情懷去喝(山東青島以前是德國人的地盤)。台灣工人就算把螺絲起子用日語「婁賴把」來講,他整個還是在講台語(起子是現代工具、現代詞彙)。大多數越南、印度、印尼老百姓被法英統治也還是本國人、本土人民。新加坡的李光耀(他中年以前新加坡屬馬來西亞),他的談吐和身上有英國紳士味,那是他祖父、父親兩代人有意識地在他小時候就那樣培養,這種人是極少數的。同理你也不會愛聽搖滾樂就變成老外。專聽英搖(英國搖滾)也很難成為英國人。如果參加國外的音樂節躺在草地上聽音樂就覺得該國的草地很不同而深受洗禮,那還真的草木同悲了,草都和你一起感動淚目啦。至少老外看你不會當你是他們的國人或族人,除非你在國外的環境長大那有點可能。你想模仿單手拿著啤酒的洋派在酒吧咆哮英語粗口Fuck,扭來扭去半天,老外也還是把你當中國妹或台灣妹來連結人與人的關係。當然你也很爽就是了。這不干我事。我是開玩笑的啦,別太罵我。我不只一個好友或網友嫁給老外,她們很自然可愛,跟老公彼此也很合,一看就是緣份美好。

時至今日,一個老頭或青年就算愛唱日本歌,他不可能就不是中國人或台灣人,只是到底日本文化的氣味是不是進入他的內裡就因人而異了。不過這種事有時有點玄,現今即便沒有當年那個環境,人如果開始相信洗腦的資訊後,也順而開始自主性的給自己洗腦,大量蒐集吸收各種他要的東西,一段時日之後搞不好他真的開始像日本風格的人了,從模仿逐漸內化。加上外地人或外國人也誤遭洗腦,或說被誤導或蒙蔽,也開始攙和進來講:「欸你們台灣很像日本。」、「你好像日本人。」、「你一舉一動都挺日本的欸。」他如果聽了爽的話他就會更像,搞不好維妙維肖。老實說,好比日本人搞笑的小動作小舞蹈是很難學的,不知道是身體哪條欠幹的神經在抽動來著。(欠幹是說笑哦,莫誤解。)但台灣人稍微學一下,旁人鼓譟說好像,他就真當自己日本人了是。所以說維妙維肖或本質上的改變真的很難發生,頂多只是恍然有三分影,於是自己和旁人樂於捕風捉影。

回看歷史與記憶,我們頂多說日本殖民時代有些台灣人受日本影響很深,或即使不深但也孺慕日本,這些現象至多是因人而異。不是說會講日語、會讀書就一定親日,左翼反日的讀書人還更多,而且也一口好日語。何況日語的普及能力也沒現今台灣人誤認的那麼誇張,好比台灣農民在日本時代會講日語的人非常少,日本人也不希望台灣鄉下人懂日語,不然他反而不好管理(日本警察或公務員之間講啥不必讓你聽懂)。平時讓台灣地主和佃農講台語,地主遇到日本人就換成日語。換言之代替日本人管理台灣人民的「三腳仔」會講日語即可。當時台灣人私下把日本人叫「四腳仔」,意思是畜生、狗。把漢奸叫三腳仔。當然也不能說每個地主、保正(類似村里長)、台灣警察都是三腳仔,只是民間普及這種黑話,反映出對統治者及同路人的厭惡或不信任。差不多到日本快結束統治時期、二戰前後才開始在鄉下推廣日語。當時鬧了不少笑話,有的農民分不出日語大頭、小頭(睪丸)的用法,大頭的發音就是「阿搭馬」,小頭叫「金搭馬」。農民把大頭講成小頭時日語老師笑噴,糾正後大家再次笑噴。這是真實笑話啊,陳明忠現場直擊。

由是,在整體文化上這個島嶼早已形成中國文化或台灣地方文化,即使有新的元素(注意,連新的文化都不見得是,叫新的元素比較精準)加進來也還是中國文化或台灣文化。所以台語就是台語,它發展成型太久,自給自足(鄭鴻生語),台語一點也不是日語,別鬼扯。

台語和閩南語的關係才需要特別討論,這才算是個題目。我的體會是這樣,無論將台語視作閩南語系的一支,或特別要著重於台語和福建閩南語的差異性,這兩種看法都可成立,都有其學問(學術)講究的趣味,是否鬼扯則得看論述者的心態是否偏狹。若把閩南原鄉談得太偉大,或驕傲地把台語說是台灣才有的!這都很離譜,那試問大家把東南亞(南洋)的華人放在哪?他們大多會講道道地地的閩南語。

講真,福建也沒啥人把閩南原鄉談得很偉大或很牛,但我假設有人如此的話,那他當然沒必要這樣嬈掰(囂張意,亦作囂俳)。泉州號稱華僑之鄉,但當地人很少吹這個,我還希望他們多談點兒。泉州人也很少去了外地講泉州有兩座超過千年的佛塔,除非你到了泉州,旅遊導覽手冊叫你一定要去。這寶塔雄偉得很,周邊是熱鬧的小吃街。「台語是台灣才有的!」這話當然怪,若講台語是閩南語的台灣話或台灣片,又稱台語,所以台語是台灣才有的,這話似乎就沒錯了,但也還是怪。重點是「才有的」被強調出來就怪了。

其實古人的地理觀很窄,世界很小,好比我長年住在福建漳州,我就在這裡幾個山村裡活動,我幹嘛跟家人或鄉親說:「阿嬤!我發現我們講的叫漳州話欸!」何況這幾個村鎮的語言、方言,即使後來被歸在漳州話裡面,一般只講我們說XX話(XX是漳州一帶的地名,這片小天地的名字)。可我出去走天涯時,遇到外鄉外地人,這時就有了區隔,因為發現聲腔不同,套句歌唱比賽的「辨識度」來說,我和對方彼此辨識出我們不一樣了,我可能好奇,也可能看不順眼。於是乎我來台灣開墾了我開始自稱我講漳州話,而且我辨識、指出另一路人講的是泉州話、潮州話、福州話、客話(客家話)或本地原住民族語。請留意,關於「閩南人」、「閩南話」、「閩南」這種用語反倒是比較晚才出現的,是民國初年的學者發明後由官方普及的,之前稱它福佬話或河洛話等。這裡的洛是指洛陽沒錯,泉州有一條千年的石橋就叫洛陽橋,底下的江水叫洛陽江。這條橋我2019年走過,挺長的一條橋,天然工法特殊,古人讓牡蠣附著橋墩基座來加強固定,這一定就定江山一千年。

然後呢,幾路人馬在台灣開始搶地盤了,久而久之台灣的泉、漳人從械鬥互毆演變成一種「泉漳濫」,不打不相識,二者的聲帶混合了。現今台灣人講台語的,有不少人講的就是泉漳濫。而台灣三百年前的台南(當時叫台灣府)講的話和廈門一樣,二者都屬泉漳濫。廈門開埠比台南晚些,泉漳人也跑廈門就音腔混合了,然後廈門又和台南交流極其密切,台南去廈門比上台北還快。所以台灣人講的是廈門話也曾是種古早說法。台灣話和廈門話就像閩南話裡的普通話或國語,二者很相似,都是從閩南各路人馬混出來的「最大公約數」口音腔調。發展到後來反而台灣北部人講的台語才和廈門更像,台南有台南的腔(從嘉南平原的土地莊稼中吸收土性,所謂一方水土一方人)。只因後來最發達的是台北,尤其經濟發展(指國民黨統治時期)使全省的人都往台北縣市跑,於是又混濫了一通。台北、廈門都是商業城市,土性較脫,或是看人、看階層行業背景。

我們可以說台南腔、南部腔超土超台,也可以說台北人的台語口音沒味道兒,怎麼說都成但不要看不起台南或台北就好。因為大家平平都是人嘛。就像南北兩路的人都笑鹿港、海線海口、台西的口音,包括台中腔、中部腔也一併取笑,這其實是少見多怪,只因他們保留大量的泉州音,而泉州自古是講究文化的地方,鹿港人沒笑島內其他人就不錯啦。鹿港腔特有韻味,說話像說戲文。

「台灣語」(日文漢字:台湾語),這個用語則是日本時代的日本人給出的,因為他們要研究台灣,看怎麼統治。此時代的台灣人很少用「台灣語」這字眼,要用也用「台灣話」,因為覺得你阿本仔不懂少廢話。「語」字比較學術,裝逼,搞成大系統大範圍。可是我們把台灣通行的語言冠上「台灣」,基本上可能還是有受日本人影響的。不過客家話,日本人就不叫它台灣語了,叫廣東語,這客家人聽了覺得莫名其妙。晚近因為國語、閩南語的用法,大家就也把台灣話用台語代稱,反而變成現今大多數人用台語稱之,約莫更簡練,少講一個字更省事。

順帶一提,我們講的國語(大陸叫普通話)並不是北京話,它是以明清時期沿傳下來的官話作基礎而制定的。官話有三大(北方、西南、江淮)或八大的區分。國語主要參考北方官話,融合江淮等路,然後發音用北方官話裡的北京官話(京音)作標準校正統一。但,我們台灣講的國語和北京(北平)城裡的北京話是有頗大差距的,甚至大陸的普通話也和北京話差異不小。京片子只有北京人和北京周邊的「某些人」會講,因為我們沒那個腔啊,我們用京音沒錯但講出來的是國語腔。只是我們講不出卻大致能聽得懂京片子,因為它脆溜清楚。即便他們的「因為」發音是「因維」、「浙江」是「折江」、「企鵝」是「起鵝」,我們不大可能聽不懂。其實大陸人把「浙」唸四聲的人也是不少的,因為普通話教學的標準發音就是四聲啊。

「某些人」的意思是,通常相聲演員、賣藝人、京劇的丑角要非常能講京片子(在梨園裡叫「京白」;上海的京劇丑角則講「蘇白」,即蘇州話,類似上海話,這樣搞笑才有氣氛)。反觀其他老北京城或現在的北京市裡的人可就不一定能講京片子,就像台灣夜市裡能用閩南語叫賣特別溜的人是少數,得又清楚又快速又老長一串,北京話叫「貫口」,這是行話。當然有些人不用能講這麼快速也還是可以俗稱京片子。基本上有意無意間話速放慢,聲音充滿表情,吐字清晰圓潤,也一樣夠味。同理我也可以說某人的台片子很棒,雖然講比較慢但聽得出有藝術,有學問。一般來說,北京人不一定一口京片子但那也還是北京話。但我們聽京片子很可以,聽北京話就不一定全懂了,他嘴裡咕嚕嚕的很快帶過,外加有些是北京當地的特殊用語。北京話也罷,北京土話還更難聽明白,它太接地氣,充滿「駱駝祥子」的草根勁頭。就像自稱聽得懂台語的台北人,遇到底層或鄉下同胞講的台語就可能成聽障。說到底無論京片子、北京話、北京土話,我們台灣人大多都講不出來,我們講的是國語,還是那句話,我們沒那個腔口,外加北京話時不時有捲舌、兒話音。

把國語稱作北京話,若不是常識欠缺,就是多少有意搞點政治操作,製造一種中國、北京(中國霸權的首都欸,尤其剛猛)打壓台灣人的語境效果,表示國民黨、共產黨都是欺負台灣的外(國)人。如果非要瞎扯國語是北京話,那我也可以宣稱台語就是泉州話。只因台語是各路閩南語所形成,就像國語是全中國的官話所綜合出的,而泉州府在宋元曾是世界第一大港,自古在閩南的政治、經濟、文化、音樂、聲韻、說與唱的地位最高(廈門以前僅屬泉州府同安縣,現代才變成廈門脫離泉州,當代同安反屬廈門),在咬字發音與腔調上我就得以泉州為宗,為源頭。台灣人講的國語是我們台灣人融合出的「聲音」,這是我們的特色,怎麼會扯到我們講的是北京話上頭去了。台灣人講的國語較像大陸江浙地區的人講的普通話。但我們台客味的所謂「台灣國語」則和福建人的「閩普」(福建普通話)很像。

重點是,國語、台語都是大陸來的,在台灣已然發展出我們自身的國語、台語的口音和講話方式,且二者如今都成了我們的母語,這是有意思的事,但也不必扯成光榮驕傲的民族主義。它們有點特色甚或太有特色,也難以脫離大陸來談。如果以後更有特色,更鮮明了,那也不過是時間與環境自然而然所致,就像色彩氤氳漸層的效果罷了,不必也不宜用政治去一刀切。刻意要建立國族理論來當獨立的能量基礎,這種排外意識既妖且狂,從刻意成了惡意,而且無知。若說民族之創造不免需要政治帶動,這沒錯,但出發點是法西斯排外與仇恨,這很糟糕,且還帶往戀殖和諂媚依附美英帝國主義的歪路去,整個背離了事實,也無格。

以畫畫來舉例,好比山水畫中是群山的畫面,你想把其中一座山頭強調出來,你可以加一些濃墨、顏色,或者把皴法、苔點、筆觸、輪廓線加添或賦予上去,或者將其他的山巒掃淡,既將之突顯出來,亦兼顧全局架構,但傻子才會把其他山巒水色遮住或破壞,硬拿現代工廠(網軍?網紅?御用學者?)的貼紙去貼住自己不想看的畫面,這不可笑嗎?要不,你把一幅大師作品中你特別喜歡的一部分,以你的所謂靈感與想法重新畫出一張新作,那也可以,但怎麼會把原作撕掉不讓觀眾看呢?這麼沒自信嗎?

洗公(是說)閩南話或台語、語言的學問要扯下去扯不完,我若說「台灣人講台語」、「台灣人講閩南語」在通俗說法上都可以成立。如果扯入扯入意識形態就沒意思了,學問會變窄。窄其實也無妨,一個島或一個庄頭或一粒沙仍有其精彩的世界,在一個村子裡當村叟也是很尊貴且博學的,只是作學問沒必要窄化自己,不然可能成了想贏反而輸了,因為你不知道世界上還有許多沙。你覺得會講台語文言音和俗諺俏皮話的人超屌,可閩南、潮汕和南洋會講這些的人也被認為超屌啊,不是只有台灣有欸。台語或閩南語就算在台灣斷了,全世界也還有六千萬人在講,不必自識不凡,大家都很凡也都很日常。何況福州話、吳語、廣州話(粵語)、北方話、四川話、外國話也有各種諺語,也都充滿語言的藝術啊。維族還有代代相傳的笑話書哩。台灣原住民不必言語,直接唱歌就電翻一切啦。除此,據說目今台灣不少年輕人不知道台語和福建、東南亞華人講的話是相通的,為何這麼瞎呢?我們在學校的基本常識教育顯然出了問題。

泉州今日。這是開元寺的兩座千年佛塔。弘一大師也來駐錫過。「鯉好」是閩南話的「你好」。泉州的老城區,因形狀像鯉魚,所以泉州又叫鯉城。現在這一區叫鯉城區,屬泉州市的觀光區域。本區有一種小型的白色觀光巴士叫「小白」,隨手向他揮手一招,就隨時停車載你要去的景點。無論觀光客或市民都免費搭載。本區千年寺廟極多,古代的泉州府向有佛國美譽。現今仍是一片佛國景象,氣氛真好,太值得去。


食物、語言、節日是最能反映文化本質的現象。節日的部分我暫時跳過,這些我們可以談很多談不完。喔對了還有禮貌,兩岸不少傻蛋愛講台灣人有禮貌是受日本影響。這些年來綠營特意誇大的用「台灣深受日本影響」來洗腦操作反中、脫中,不但島內青年上當,搞得大陸朋友也傻傻相信。事實上這是似是而非的混淆說法,只因東方的中日韓本來文化就相近或重疊(要不要用儒家來說都可,我用禪宗和禮教來俗稱亦可,西洋人如果把金基德《春去春又來》誤認是中國片或日本片也很有可能噠)。這一洗腦下去後,整個就荒誕好笑起來了。

好比大陸人說某個台灣人挺有禮貌,他自己腦補一句「看!他受日本影響」。神經,我從小就聽「中國是禮儀之邦」這種禮貌宣導一路長大。真要這樣說,大陸青年不也一大票日本人了,中國人講的「禮多人不怪」我從大陸網友朋友青年長輩身上也領教一大堆。搞了半天我說你諸位全錯了!我的禮貌不是來自於中國也不是來自港台南洋,而是來自韓國,因為嘿嘿我是韓國僑生。你分不出他身上哪個地方的禮貌客氣是中國或韓國的啊!他自己也分不出啦。這又錯了,他們很認同中國,他們可能覺得你分不出但他們分得出,尤其還特別認同山東,韓國華僑幾乎都是山東人。說到底,強調禮儀是華夏文明的特色之一在周朝就定調啦。華夏的「華」指衣服華麗,「夏」指禮儀高雅,這是周朝就這樣歌頌(高捧、吹捧)的。我不是喜歡吹中國古老悠久五千年的意思,你看阿里郎那個歌聲舞蹈如此優美,我管它幾千或幾百年,美的東西要能欣賞。我只是點出很多東西我們中國不但本來就有而且也十二萬分著重的。

如果說台灣真的深受日本文化影響,那也沒啥不好啊,只是事實不是這樣的嘛。我愛日本文化愛得要命。如果台灣人在日本時代大多認同日本,這是事實的話那也沒啥好否認的啊,問題事實不是這樣的嘛。我就問啦,日本殖民時代,台灣鄉下百姓會去拜日本神社嗎?台灣人有自己的宮廟好嘛拎老師。余清芳就是從宮廟系統發跡造反日本當局的。而且搞得挺浩大的,足以證明中國民俗信仰廣披與深植台灣鄉土。固然那套怪力亂神的東西挺像白蓮教,但他們是有血性的台客,很有水滸精神,武俠氣味。我不是說台灣該拆掉日本神社的意思,只是大家要曉得那種東西在日本殖民時代是格格不入的,硬要在台灣植入的東西。有點水平的日本人感動的是日本佛寺,大家去京都可以看到。不是說看不上神社,也不是排斥,只是那個東西真沒啥好說的,何況怪裡怪氣的東西我們台灣自己就有啊(喂)。現在台灣的日本神社景點變成小資中產小清新愛去拍照的地方,嗯。而且變成台灣深受日本文化影響的證明,搔頭。不是這麼回事的啊鄉親,深受個鬼毛啦。 

前陣子我在「知乎」一篇大陸交換生所寫的文章底下留言,內容簡明扼要,大家可以參考:

「台灣有受日本影響但多寡濃淡因人而異。大多人在文化上還是格格不入的,兩種民族兩種世界,你看台灣人吃的就知道,誰在家裡吃日本菜或日本烹飪法?當時日人看不起台人,台人也不屑日人,除了皇民化嚴重者。台灣受日本濃郁影響是近二十多年來洗腦的,尤其這十年來。換言之很可笑,近年才受影響。但洗腦這種東西很微妙,如果人民沒自信,洗下去後就容易信了。而人民被騙後成天對自己講原來我受日本影響,久而久之也變成恍若真有了。」

當然如果我們想細談文化差異當然是有趣的事,但談這種東西需要學問、經驗、觸角、釐清事情的科學能力,而不是用來作政治上的粗糙操作來帶風向,這種東西也不是書呆子學長能靈巧靈妙談的。

好比中日都講究禮貌,但味道不大一樣。我講一段你聽。兩個外省老兵搭公車,這會兒到站了一起下車,兩個都搶著幫對方投零錢,「我來我來!」、「不!我來我來你別這樣子講好了我來嘛!」、「唉喲你這人!」、「咂咂咂不能不能不能夠。」大嗓門熱情拉扯老半天,簡直痰都要噴在對方臉上,快打起來了都。這當然就是中國味的禮貌風格,我年輕時看過這種有趣畫面,司機和乘客們只好等他們演完,怕打擾他二人的「雅興」。踏馬的老兵有沒有喝酒嗓門都超大,爭一時也爭千秋,什麼地方都一寸山河一寸血。但你不能說他們不禮貌,他們真是禮貌到家,絕了。

台客和台客之間的熱情也很「凶悍」的啊!要有個氣口。感覺像警告對方,「這道我來!」、「你咁有才調(本領)?」、「你看我無?」、「你是講袂聽泥啊!」、「我佮汝講,你若是從鳳山到五甲、鳥松、仁武、八卦寮有任何狀況,別的所在我不敢講哦,一句話,你半暝打電話給我馬共款,我隨幫你處理,百面的!兩支手機仔24點鐘開著不是在等細姨。」——他喝大了。凡喝酒必要幫人處理各種江湖事務,巴不得別人出事。喝酒就海量,沒事誇海口。這其實就是禮貌。固然台味十足,但也不大能算別無分號,全中國各省的男人都愛瞎吹牛,都重義氣,都愛跟人一見如故,神經病。它之所以台出特色,不光是用台語,而是隱含一種從小受屈辱的爆發力,以及貧窮卑微出身,老想證明自己翻身。台灣早期很苦的人很多啊。

今之福建人和早期台灣人的調性相對就悠然了些,所以說這種壓抑和屈辱感和日本人、國民黨人的輪流剝削壓迫有沒有關係?可能有。加上台灣和外界(大陸)隔絕太久也有關係,雖然豪邁大氣,但台灣是小世界,縱貫線南北兩路就是道上了。講歸講,你真在台灣跑那還是很大的,殺手兼義俠張錫銘就跑路很久才抓到,而且是愛打線上遊戲被追蹤到IP才查到他藏哪。所以文化這種東西我們只能閒話清談,不宜貿然論定和總結。好比我說法國人都很性開放,當然不見得,頂多他們見怪不怪,事實上壓抑出病態的法國人也不少。我說義大利人看了你就雙臂展開,要撲上來親你,你以為你誰啊你,那是扒竊集團。我說英國人就是嚴肅拘謹,很假,等週末喝了酒就發酒瘋路邊拉尿……這是真的。

再談禮貌。台灣人(不分本省外省或年齡性別 )這二十年來演變成道別之際喜歡「十八相送」。無論講電話或當面,結束的過場沒完沒了,相互叮嚀個大半天。再見必須不斷重複,說了再見就表示不會馬上再見,也馬上再次相見。掰囉、好的掰、你慢走、路上平安哦、早點睡、所以我們約下週五對吧?是啊下週五。好那下週五見。嗯好,那下週五哦。那週四要提醒你嗎?應該是不用啦,再看看,也可以。你如果插播一句「你很煩」他也不會發現,他繼續說他想說的。最好還配上娘娘嗲嗲的灣灣腔,台灣女孩嬌滴滴,台灣男孩夠娘炮。

那日本人呢?據福原愛在婚變後表示,她不習慣台灣,因為日本人說再見後,走了一段距離會回頭再鞠個恭、搖個手、臉上堆笑容,好貼心。她嫌台灣人冷漠,我說愛醬你有病。她的婚姻我沒意見,但她舉這個例子太瞎,日本人聽了興許也說你夠了。她一日本若妻住高雄還嫌民風不熱情,這到底是卡哇以還是屎勾以?可能是她阿搭里不好。

你說老尻你取笑日本人,錯,他們的禮貌有時卑微做作或情非得已,有時則是究極到一種境界,我比讚。細膩中必須光明坦蕩,月光與潮汐,湯包與鼎泰豐,都可以證明今晚不虛此行。我有個老師輩的畫家朋友,幾年前他在鼎泰豐看到附近有桌日本客人聲音太吵,這老師留日的,上去提醒他你打擾了用餐空間。那日本男人立刻收聲,啊,大意了。後來,他們那桌先離去,他特地前來對我老師致意,站直了深深鞠躬,表示謝謝你糾正我。這個鞠躬是45度或90度、30度不重要,我沒問我老師。重點是他愛面子但也不愛面子。對自己的行為舉止他是負責的,不記仇,還謝謝你。這是日本人的細緻和坦蕩。

不過,也不能說中國人就沒這種細緻與坦蕩。相同的例子,在台灣被糾正的一方可能臨走之前跟你點個頭,也可能漠然離去,這都可能。換成老風格可能抱拳作揖,「攪擾,來走。」搭個兩句道別,有點俠客惺惜味,這也是風格漂亮的。不過中國人(包括台灣人)比較囉唆,可能也得褒獎自己兩句:「我這人有錯一定認錯的!」然後開始闡揚一番雞湯哲學,又什麼「我爸只教我一句……」、「我的老師上次在道場跟我說……」台灣人愛信佛又崇拜這方面的詭異老師。講了半天最後要敬酒。你不陪他喝你就完了,他開始發酒瘋,我給你面子你不給我面子!甚至他被糾正後馬上就要來敬酒探你的底。也可能台灣人根本不敢糾正台灣人以免惹麻煩,除非對方一看就是肉腳那可以。

說到這裡都沒講韓國人。韓國男人愛好說笑,反應快。韓國女孩要能打情罵俏耍嘴皮子,佐以潑辣的揍男人一拳,要能喝上一杯,歐巴歐巴個不停,男男女女稱兄道弟是禮貌,也不止禮貌,更是北國的真性情,也是裝。鬧一鬧還要補個妝。(這段沒啥意思,硬湊的。)

聊了半天我要講的是,文化這種東西不是那麼好談的,什麼台灣人像日本人,或啥台灣街景像日本,我說你們別氣死日本人啦。我們台灣的街景醜,城建差,但夜市特別奔放,亂中有亂,鬧中有爽,全中國的夜市都奔放但台灣的可能最有氣氛。台灣沒有一個夜市不生動多姿又過癮好吃的。

講真台灣就是小中國。台灣有它獨特的特色但也還是中國的老底。可四川、上海就沒特色嗎?各有特色,都差不多也有點不同。1988年兩岸恢復交流後,大陸老一輩的人接觸台灣人時,常會感嘆、敬賞一句:「台灣保留了中國人的禮貌。」或講保留了很好的中華文化啥的。順口這麼一句。其實大陸的底蘊不是台灣能比的,中華文化就算文革破壞了一堆,十年過去馬上又雨後春筍生出來,沒辦法根基太深,好寶貝太多丟不光的。什麼台灣保留了中華文化的原汁原味,真的聽聽就好,當恭維,不必還真當真了。台灣有八家將,廣東潮州(講閩南語)也有的,福建的野台戲也比台灣多,鄉親父老愛。

1997年在北京和一位戲曲界的老先生打滴,上車前幫他開車門,進車後他就悠悠講了句台灣保留了中國人的傳統禮貌。這並不是他以高姿態獎勵你,而是兩岸同胞之間的情份,一種熟悉混陌生的感慨。以及,或許文革時期造成民風粗糲,過後仍有相當多人舉手投足像打仗,有時豪邁率性夠大氣,有時則讓人感受到他們必須殘酷無情的拚搏一天才能生存一天。很多販夫走卒要過上一天真真是不容易,夠嗆,沒時間跟你囉唆的。有的人跑來插隊,被糾正了仍做出一種賴皮發呆的死樣子,但你再次叫他閃,他臉上仍無感,身體退到一旁去,一切沒發生過,像不小心過來又不小心離開。只是說這種無感的神情實在很逗,很酷,或很欠揍。

那如果他開口了呢?在大陸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無論做生意或啥突發狀況或交流片刻,兩個人都很兇似的,但不會產生衝突或嘔氣。台灣就不得了,「你什麼態度!」不講道理,講態度。台灣人很在意態度,一衝突就火氣大鬧很久,不打架也叫警察。你們沒想叫旁人也幫你們叫。台灣人看大陸人吵架好兇啊,錯,他們沒吵架,那也不叫兇,頂多叫明確表達,是種交流。

大陸痞子的賴皮無感,以及兇來兇去沒事,這種鏡頭十幾、二十年前常見。現在沒了。現在你想看到這種非常有人味、有野性的鏡頭,那是你運氣好才見識到。要珍惜,要能欣賞,不要抓一個點就說人家長短。

台灣人現今仍習慣用文革的影響來談論或咒罵大陸人的一些作風,這種眼光並不客觀,帶了歧視眼光和亂套一通。所以我前段對戲曲界老前輩一句「台灣保留了中國人的傳統禮貌」就推測起文革的影響云云,大家千萬別看得太認真、太認定。何況大陸這十幾年來普遍上不但城鎮風貌大變樣,人的風格也變得自然親切,不禮貌的人很少,不衛生的人也很少(台灣人也愛拿衛生這點講大陸人,就算他講的鏡頭是真的,講話的優越感嘴臉卻挺下流,在我看來是心靈更不衛生)。他們很禮貌的,很懂人情世故(有沒有文革都懂,這你放心),只是禮貌剛剛好,很自然周到,一句就好,不像台灣習慣把禮貌搞成自動化的沒完沒了,而且動輒開口要為你做一個什麼的動作。

台灣人的過度禮貌是這二十年來演變出的,哪是啥日本統治五十年的影響。一來是服務業套路的發揚光大

這有師法日本沒錯,但學的是新年代的日本,就像韓國也學。1980年代開始學習日本服務業,當年曼都髮型連鎖店的員工學日本一早在門口做早操。這叫元氣還是叫挺廢,不好說。配合各種廣告行銷企劃,大量學習美國的市場行銷方法花樣,這方面比受日本影響更大,至少絕不亞於日本。書店一堆這種美國來的翻譯叢書,我姊姊做廣告行銷三十五年,這種書在80、90年代買了一大堆,而且認真讀,覺得有用。好比折價券,國外叫Coupon,這個概念和作法就是學自老美或西方,不同公司或跨界合作給你一張折價券刺激消費購買慾。新聞界的報導也學美式,市場調查、收視率調查也學美式。大概到1990年代台灣在服務業、行銷方面已經夠精緻了,大概2000年代中期以後開始走火入魔。

二來是台灣民間衝突越來越多

商家、小吃店、餐廳等服務業的消費糾紛,公寓鄰居之間的結怨,開車騎車的交通摩擦互嗆或全武行,逼使台灣人必須用過度的禮貌話術來求自保。訴求將心比心,以及我不會妨礙到你、你也別妨礙到我(台灣人很愛講類似這種話),以略略卑微憋屈的方式請對方讓步或不刁難。這甚至隱含了一種防衛性攻擊,表示我不惹事哦,但我都斯文客氣到這個份上了,你惹我的話我可以告你……台灣人很容易彼此發生衝突而爆發口角或暴力事件,不得不養成裝客氣的模樣來明哲保身,或當作被迫反擊的理論基礎與槓桿支點。

1990年代大陸人愛講台灣保留真正傳統的中華文化,台灣人自己也愛這樣講,可到了近年忽然兩岸愛講台灣受了濃郁日本文化影響。大家不覺得很奇怪嗎?台灣被日本統治五十年,以前台灣人受的日本文化卻沒有近十年深欸。這相當程度是洗腦教育的成果,吹了幾年大家信了,似是而非的東西瞎扯一通,網路文章氾濫,水平之菜。我在大陸「知乎」還看過一篇大陸作者談台灣軍情局的特工(諜報員),他說台灣特工的愚蠢讓他看出是受日本統治時期的日本特工影響,充滿日本人做事的愚蠢痕跡。笑死人,他看台灣被日本殖民五十年,就拿這個去套在一切題目上頭。

稍有常識的人都曉得台灣的特工是受國民黨「軍統」體系所一路培養教育的。日本時代的台灣人沒幾個可以當特工。作者約莫認為當年台灣人都奴化了,也竟然認為日本人容易信任台灣人。就算台灣真有一大堆人當了日本特工,國民黨軍統體系——戴笠創設的,台灣不少有年紀的人知道他。戴笠字雨農,熟人稱他戴雨農,台北市士林的雨農路就是紀念他——的作風也跟他們也無關嘛,能摻入什麼日本痕跡嗎?就算吸收了一幫日本時代的台灣人也痕不來跡不了的,這是常識啊。軍統早已成型運作,寒氣森嚴,威風凜凜,業績很猛的啊,若說吸收了杜月笙的黑道倒還有一說。而且有日本人做事的痕跡應該讓軍統更強大才對啊,何以軍統只吸收到日本人的瑣碎龜毛愚蠢?台灣人的媚日與奴化其實最嚴重的時期反倒是近年,日本時代的台灣人大多沒那麼奴那麼媚,或說一點也沒奴性。

講歸講,現今台灣人真有那麼奴嗎?抑或只是綠營和網軍帶風向,換言之網路上看起來很奴但民間沒這麼奴?我覺這很難說,覺得日本很棒不見得代表奴,中國大陸、東亞或全世界很多人不也都認為日本的優點鮮明。台灣人覺得日本好玩,東西設計得好,這種看法和大陸人是一樣的,並不一定代表台灣人對殖民地的宗主國有諂媚跪舔的心理,有沒有挺容易分辨,得看人。有的人很正常,不會這樣。也有人可能不自知潛意識裡媚日可笑。也有人傻呼呼裝可愛那樣去愛日本,真的認為台日友好或一家親,報恩來回啥的雞母皮落滿地。

兩個馬華男僑生、一個大陸來台讀書的男學生,他們都告訴我日本同學受班上歡迎,而他們三個卻遭到冷落或看不上,被搞得不舒坦。這大陸男孩是去台灣南部讀書,他告訴我,一來台灣,同學們就搶著問他台灣很棒吧?隱約要貶低大陸。來了三年有些同學仍愛問他台灣的優點、台灣好在哪裡,似乎渴望有滿意的答案,讓他壓力有點大。我在台北和他聊天時,身旁一個陌生大叔聽了插話,你來台北會好多了。這似乎有道理,但台北真的好多嗎?我可沒把握,可能好一點有可能(只是可能)。我告訴男孩,台灣心態正向的人還是不少的他們只當對待你平常心,所以不會刁問怪題目也沒要對你特別好,而且對你特別好是怕反而更怪(反而隱約也成歧視,當自己同情生活在水深火熱裡的大陸同胞)。他說,也對。我心想,確實台灣人容易想太多,年紀大一點的人比較懂熱情中不失自然,自然中特別給出巧妙的善意。這男孩個性很獨立,也沒要台灣人對他特別好,我只是跟他分析一下,希望他在台灣能更自在。

這兩個馬華僑生是好友,我們偶然遇到,無意間聊了幾小時。其中一個大四,一個畢業一兩年。和大陸男學生相遇是之後另一次,都是前陣子的事。這男孩是學位生(一般交換生只來一學期;他是來台讀大學學位),那次在台北相遇後也聊了幾小時。我分別問過他們一個相同的問題:「你們在台灣這麼多年,有沒有同學請你們去家裡吃媽媽煮的家常菜。」他們仨都說沒有。我聽了挺不好意思。台灣人不是很好客的嗎?

台灣如果那麼熱衷切割自身和中國之間的文化、歷史、民族等各種關係,我覺不如將日本、美國的一切關係也一併切除,至少這樣才叫骨氣,才有台灣特色,如此倒也算有國格、真獨立、創造發明出正港的台灣人。

文化漫談先這樣。不然聊不完。

 

我大學的版畫老師吳石柱。1997年攝於布魯塞爾。生於1943年,是山東華僑(韓國華僑)。國語是山東口音,也會韓文。父母喪生於韓戰(朝鮮戰爭),輾轉來台就讀華僑中學,之後讀文化大學美術系,是我們第二屆的老學長。後留學旅居歐陸多年,1988年返台執教母校約四年後回到比利時,住在比、法邊界小鎮芒斯,這樣跑巴黎很近。他挺洋派的,愛喝這種小咖啡(法文俗稱小咖啡,即濃縮咖啡,Espresso)。他個性豪邁,講話是大蔥大蒜味。卻又文靜得很,很勤勞,天天沉默弄著版畫和油畫成習慣。會做各種手工和粗活,在南非當過水電工,常和當地非洲人(黑人)共樂同歡。很懂美感,圍巾隨手一打就顯出挺會穿搭,簡單樸實,厭惡名牌服飾。他身上有山東味、台灣味、歐風味,可整個還是中國味,而且關心國是,憂心兩岸關係(95-96年解放軍在台海軍演)。感覺他沒啥韓國味,但有次他寄給我一本法文雜誌,我翻閱時發現他順手寫上韓文。他對中國人的身份很在乎,或說挺平常心,不願入籍比利時,覺沒必要,所謂「認同」在他是一件很單純的事兒,也不是個事兒。即使常稱讚比利時和法國,尤其覺得比國社會福利很好,很關照他這個老外。有時批評法國,認為法國政客很黑,法國汽車很差。前面提到「認同」,1990年代台灣才出現和流行此一字眼,氾濫至今。我覺政治用語向來很妖,正常人不會用它來講話表達,故此我在認同前面加個所謂。吳老師2008年因胰臟炎猝逝,三兩天就走了。生前他常盼望返台居住,另外也想帶女兒去上海、首爾看看進步成什麼模樣。



意猶未盡,再一張。他道具很多,似乎可以隨時展開手邊的活兒。這小咖啡杯很好看,是義大利咖啡豆牌子ILLY出的,台灣有的咖啡店也用。




再談聯合國的鬥爭


話回本題。如何解讀與定義兩岸關係、台灣的狀態,我建議大家要這樣對朋友們、青年人、下一代這樣解釋:
台灣一直是小中國,台灣就是小中國。兩岸都是中國人,對岸是大,我們是小,我們是小中國,他們是大中國。小在此不是自卑,而是袖珍、可愛的意思。大在此不是指狂傲,不是指「大中國民族主義」,只是講面積範圍的大。我們如果不是小中國,我們故宮藏這麼多中國國寶就成偷來的了。就算我們沒有這批代表「法統」的中國國寶,我們仍然是不折不扣的小中國。國寶只是成國共鬥爭的另一種武器。當然,我們擁有國寶也絕不可能表示整片大陸就失色了,就不配叫中國了,至少別忘了長城是搬不走的。

題外話,也是在我們退出聯合國的1971年,同一年年尾的諾貝爾文學獎,是由第三世界國家,智利的詩人兼共產黨員、曾任外交官的聶魯達獲得。當時有的國家因為反共而開罵諾貝爾獎,有的則說這個獎頒得好。或是同一個國家裡的左右派媒體看法相異,有讚也有噓。但後來一年一年下來,全世界已然很少有人否定聶魯達是個偉大的詩人,也不會有人講應該把聶魯達的成就跳脫共產黨或左翼的身份背景來看,因為左翼和共產黨本就不是羞恥(只有台灣人和美國人這樣認為吧),甚至這是種光榮,不是甚至,是本來就是光榮。共產黨員在以前很難加入的啊,自認一輩子愛共產黨,黨也不見得讓你加入。台灣人沒常識,以為大陸全都是黨員、滿街黨員。其實即使當代加入共產黨不像以前那麼難核准了,大陸上有黨員身份者仍是少數,大約占接近1/14,九千多萬人。

你說但九千萬是大數目,那當然,只是講真很多人心裡談不上愛國不愛國,也沒有啥社會主義的歷史和觀念體認,入黨只是想投機發展找關係,這是中共教育方面出了問題。無巧不巧,2020年的中國防疫作戰,反而喚起了黨魂,許多黨員醫護人員英勇的開赴武漢救援,甚至犧牲了生命。


2014年,智利總統在北京朝陽公園,為聶魯達雕像揭幕致詞。聶魯達來過中國三次,一次在民國時期1928年,時任緬甸外交官;另兩次在新中國建立後的1950年代造訪,當時正流亡歐陸。

 

話回這廂,為何兩岸無法以兩個中國同時存在於聯合國?為何國際上無法對兩岸政權給予雙重承認?如果兩個中國能在聯合國出現且一路延續下來,是不是台灣就比較不會走上台獨?

以前是這樣,國共雙方「漢賊不兩立」。中共很愛把「解放台灣」掛嘴上。國民黨則談「反攻大陸」,等漸漸喊不出,面對反攻泡沫化的事實後,也仍對台灣島內宣傳我們和中共有「不共戴天之仇」(有點文言文的味兒,好隆重啊)。國共是彼此否定對方的,所以在聯合國裡有我中華民國,就沒有你中華人民共和國,反之亦然。

1971年中共贏了聯合國一役後,蔣介石對台灣發表的口號是「莊敬自強,處變不驚」。蔡英文2017年以傲慢昏庸的模樣叫勞工「自立自強」,這種語言就是受國民黨影響的。她和我們都是聽這種口號長大的,但我們長大後就會拋開這種廢言,她卻吸收得很入味。

 

1971年中華民國退出聯合國,台灣小販響應老總統的訓勉:「莊敬自強,處變不驚。」(照片來自聯合報網站)
 

其實兩德、兩韓都可以同時存在於聯合國,都是很後來的事了,兩韓並立更是晚。兩德誰都不准進,在1970年代中期才一起正式加入。兩韓也是誰都不讓進來,終於在1990年代初期同時加入,但之前1950年代初期韓戰(朝鮮戰爭)時期聯合國軍就有十多國一起幫南韓打。南越是蘇聯在安理會否決你進,北越基本上是根本不希罕進,最後以熱戰解決,將法軍、美軍先後打出越南,終於1976年流血統一。戰爭當然帶來悲劇,只是越戰距今快五十年,大家才放淡來看。

不是說共產黨單方面好戰,而是右派政權本來就想消滅、殲滅他們(中國的國共兩黨起初還曾合作北伐,後來蔣介石發動「清黨」而雙方翻臉,第二次合作則是抗日,在抗戰勝利後再次對決),在左的論述上他們是被迫革命的,他們代表的是受壓迫者。其實某種程度上對雙方而言都是被迫,雙方都很為難,無法分享與合作。人要記取教訓,也要往前看,過去的是是非非要給它過去。兩岸還不友好,還不合作,那真是對不起歷史了。不光對不起中國史或台灣史,也有點對不起世界史。


1989年深秋,柏林圍牆拆除。隔年兩德和平統一。這是89年年底,指揮家伯恩斯坦前往柏林牆,敲下一小塊石頭作留念。此行他前來指揮貝多芬的第九號交響曲《歡樂頌》,為兩德統一、世界和平作祝福。這張CD很動聽。伯恩斯坦這老頭魅力滿點,油管上有當年現場演出實況。和平統一是一件光榮的事情吶。1990年兩德統一的11天後伯恩斯坦過世。我生前會不會遇到兩岸和平統一?還是會發生別的狀況?

 

 

中華民國退出聯合國之後的國運

所以我們也不能光責怪當年兩岸高度對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過去全世界的分裂國家都這樣鬥爭,而且這不光是雙方鬥爭也是國際集團之間冷戰混熱戰的鬥爭,有我就沒有你,一切只變成「嘟嘟阿賀」(剛剛好),那是老年代的命運,宿命。1971年台灣這邊的中華民國退出(或說被逐出)聯合國,這和美國拉攏中共對付蘇聯有關,也和西歐(北約)跟著美國走,第三世界的弱勢國家團結挺中共有關。

但即使退出了聯合國,台灣本是、仍是中國人生活的地方,也是中國人建立的一個政權,故此台灣仍常自稱中國,反正我們很有骨氣,我們也本就是中國人。1978年年底我們又出了大事,發生「中美斷交」,台灣媒體指的就是美國和中華民國斷交。可是對於對岸來說,他們當然叫「中美建交」,這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和美國建交了。這很荒謬,兩岸都跟美國建交又斷交。我們都跟美國交配也沒幹。

在我年少時期(我小五時中美斷交;即台美斷交)到青年時期,台灣報紙上的翻譯外電,報導到大陸和美國之間的事兒,翻譯稿會有美「中」之間的用法。故意打個引號,表示我方可沒承認對岸那個中國,但你們老外這樣寫,我們也不方便竄改,所以打個引號。在民進黨成立的初期,國民黨軍中的青年戰士報,也會把民進黨打個引號,意思是鄙視你,醜化你,不想承認你配叫個黨,認為你是來亂的。我1990-92年當兵時有次在中山室隨手拿戰士報一讀,欸嘿,發現這個引號。據說當年中央日報也這樣做過。

外電翻譯的美「中」打不打引號都尷尬,但倒也算情有可原,至少是想讓國民知道我們中華民國也叫中國(不然國民搞不懂這裡的中國指誰)或才配叫中國(呃,中國的正統)。但你把民進黨打個引號這就顯然小氣了,糗的是黨國自身。

 
美國在1978年12月忽然宣佈和中國大陸建交,同時和中華民國的台灣方面斷交。固然美國和大陸一直在加強雙邊關係,但台灣仍難以接受這個打擊。由於卡特總統忽然宣佈此事,我政府和駐美外交官之前都沒發現徵兆,全台民情激憤。旋而白宮派副國務卿克里斯多福來台說明,台灣人民決定去堵他,導致他的座車在出機場後遭到民眾攻擊抗議。民眾蛋洗座車並砸碎車窗。這是繼1957年「劉自然事件」後台灣民眾對美國發起最大的一次抗議行動。看來以前的台灣政府和人民比較重視國格,大概無法想像後來的政府叫人民吃美國萊豬。(圖片來自中國時報網站)

1957年「劉自然事件」引爆台灣人民向美國發動抗爭。劉自然是國軍少校,遭美軍上士槍擊,身中兩槍死亡。美方以外交豁免權為由,不讓台灣法庭移送。美方把人討回,自己開軍事法庭,宣稱調查發現劉自然偷看美軍上士的老婆洗澡才遭槍擊,宣佈上士無罪釋放。美方的調查內容和台灣法庭的調查在若干情節不相符,造成輿論嘩然,大批台灣民眾包圍並衝入美國大使館、美國新聞處、警察局,大肆破壞一通,毆打美國大使館人員,撕爛美國國旗,在使館內縱火,焚燒警察車。甚至將美軍協防台灣司令部包圍。傳言當時國民黨特務混在群眾中鼓譟,並在衝入使館後一片大亂之際將美方保險櫃撬開,取走CIA機密資料。可想而知,21年後的美國次卿座車被砸,也有特務混在裡面。劉自然之死,比較可靠的傳言是他和該美軍上士平時一起偷偷做生意,發生不和才釀禍。傳言說他們暗自販賣美軍醫療物資與日用品,將之轉手黑市賣到民間。(照片來自中國時報網站)



台灣自居政治與文化上的中國正統地位,成為「國際孤兒」挺悶的但無妨,反正我們「風雨生信心」(70年代口號,大約在中美斷交前一年就有的一首歌,蕭孋珠唱的)。甚至台灣仍然自稱「祖國」,對全世界華人訴求最該認同的是台灣這裡的中華民國。好比傅聰80年代初期來台首次演奏,樂評家就寫文章歡迎他回到祖國,漂亮!就是要這樣寫出來。(誰寫的?這我就不說了,這篇文章當年就印在書裡,我手邊有。)

台灣當年倒也挺妙,政治上風雲丕變,居於下風,但經濟上發達起來了,70年代就很富了,在經濟面上老百姓挺歡樂的,甚至糜爛,大量的中產階級(當年叫「小康家庭」)出現了。80年代更有「亞洲四小龍」的名號,很多人揮金如土,俗稱「台灣錢淹腳目」,嫌錢太多。當時台灣的生產力超過整個大陸,這也讓不少人對大陸更是鄙視。這是意識形態的仇視加上有錢人勢利眼德行的鄙視。可是一碼歸一碼大多數人仍自居中國人,台灣分明就是小中國。此外,「黨外運動」反國民黨和認同中國並不相牴觸,認為反藍就要反中、反中就要反藍是近三十年來漸漸洗腦出現的「定理(歪理妖風)」,在2014太陽花之後只是愈加病態。

必須補充的是,上段談到台灣人對大陸的「鄙視」這話挺重,不見得大家都是這樣,對大陸人心懷平常心善意的人也挺多,我只是在談台灣歧視鄙視大陸的由來。當年去了大陸,對大陸同胞行善施捨但心中看不起人,這當然是鄙視。喜歡愛嚷人家好可憐的人,賣弄自己同情心的人也是種鄙視。如果大家笑哈哈相處,認真投入於聊天和做生意,相互聆聽對方的看法,學習對方的優點,而不是自認我比你行(或我來自的地方比貴寶地行、我這邊比你那邊大、誰比誰有錢),如此自然平實的相處,這自是正向了。

198788年間兩岸破冰,展開交流,這該如何因應「漢賊不兩立」、不可以有「兩個中國」的困局呢?雙方想交流但該怎麼稱呼對方?乾脆叫兩岸!這是用地理視角來說事。在我來看「兩岸」基本上就是禪宗妙語。

對大陸而言,他們在教科書和宣傳裡,從來不對他們的人民、孩子提到「中華民國」這個字眼。我接觸不少大陸網友,有的都快四十歲了,思想豐富,但卻沒聽過「中華民國」。如果說「民國」他們知道,但「中華民國」則黑人問號。他們的教育常講台灣叫寶島,台灣人是同胞,台灣人很友善,是個好地方。至今民間或多或少仍延續兩岸最初交流以來的印象,當年很多時髦的物品是台灣人帶到大陸或送給大陸人的,所以至今覺得印象中台灣很進步或比大陸進步。而台灣人長年有優勢在(經濟發展早、流行文化豐富、西化早、政治上親美屬西方集團),也所以近年仍誤認台灣比大陸富裕的大陸人和台灣人還是很多。反之,大陸人看到今日台灣的一些現象會吃驚台灣在生活面上的科技文明怎麼輸給大陸了?只因大家都活在老印象裡。有些大陸青年來台後,回去大陸上仍講自己在台灣沒看過窮人、台灣時薪好高好爽……這些莫名其妙的說法反映出從小對台灣嚮往太深,也反射出對大陸一些社會現狀的不滿(反正不相信台灣有些面向比大陸差就對了,拒絕聽到台灣的缺點或壞話。這種不相信或拒絕聆聽可以讓他噴大陸時噴得特來勁兒,發揮他恨國黨的精神)。


1987年11月,在老兵們的街頭抗議請願下,台灣當局終於准許老兵返鄉探親。老兵離開大陸四十年,能活著回去不容易,家鄉的親人能活著也不容易。上圖,這老兵挑著扁擔,說走就走,帥氣土氣兩相宜。下圖,返回農村老家的老兵,家人和鄉親迎接。此時村裡都會放鞭炮。老兵們返鄉通穿上西裝,以表莊重。還得染個髮,青春校正回歸。看得出他們的西裝料子挺平凡的,不過他們在台灣也是捨不得常穿的哩。甚且有些老兵從來沒有西裝,還得特地去買一件穿回家,西裝褲和西裝還不是一套的,笑翻。老兵和台客可謂台灣雙寶,加上原住民成台灣三寶,他們都時有出人意表又渾然天成之妙筆,譬如老兵扁擔一挑就回老家去,瀟灑即興,也像怎麼來就怎麼回?時空遙遠又宛若昨日,挑得起,扛得住。(圖片來自聯合報網站)


 

九二共識是共了什麼識?

承上,既然大陸當局從沒對內講過中華民國這個名號(國號)是一息尚存之幽靈或殭屍,且台灣對中華民國的存在也難免尷尬憋屈,可雙方又必須面對大、小兩個中國的事實,於是兩岸一起創造了模糊性的空間,在1992年一起創造出「九二共識」的默契。也就是「一個中國,各自表述」之八字真言。九二共識其核心價值是兩岸和平交流,統一慢慢來,政治的事情先擱著沒關係。很多人講解九二共識老半天,越扯越複雜,這我以後有空再細談。在此我簡單提示一點,就是:

雙方雖然不同意對方講自己才代表中國,但都裝沒聽見!你我都可以各說各話,這是默契,不吵架最重要。在這種開放式的默契下、創造性的模糊下,兩岸當好兄弟好好來交流。既然是不說破的默契,咱倆也不必留下白紙黑字,交心為上。

那麼年輕朋友可能問了,為何不雙方都承認對方也是中國呢?這我前面一大串已經把脈絡講了,大家過去「嘟嘟阿賀」你死我活的包袱仍在,敵國之間的對立氣氛則是變成大多時候沒有,可突然有的時候又很鬥氣(譬如爭奪邦交國,外國只能和兩岸其中一方建交,否則就只能斷交)。

對老共而言,一時之間很難對大陸同胞講「中華民國」是啥,他們根本沒跟一代代的人談起這個過,現在要提的話就尷尬了,以前就好像白鬥一場了。鬥垮中華民國才有新中國,他們在教育上需要這個戰勝。陸方也知道這在兩岸交流上是個包袱,是個障礙,所以要擱置,要對台灣有誠意與善意,暫時就只能做到台方講中華民國時裝聾,表示我不接受但也尊重。而且還省略了「尊重」,直接跳過、沒聽到就好,不然談承認或不承認中華民國不都很尷尬。一切善意優先,其他扯不清的事兒慢慢來。九二共識的精神就是兩岸和平,好好交流下去吧。

台方的國民黨自己也不是很想一直講中華民國啊。講是一定要講的,中華民國這個國號就在台灣啊,且台灣就是中華民國的一個省啊,當然要講,但又不能講太多。

首先,談為何要講?因為沒有中華民國的話,邏輯就變成承認投降中共,台澎金馬就變成中共的了。若沒有中華民國,邏輯不會變成台灣獨立建國,會先變成老共可以過來。ROC(中華民國)一亡,台灣就先是PRC(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了。台方若想先建國,在老共派兵登島前搶先一步得手,對老共而言只是討回來,你上籃得兩分,我三分球(導彈)就轟你。總之你叫中華民國或台灣共和國都跑不了,因為台灣這個島屬於中國領土,只是暫時還不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治權下的中國領土。它有台灣的主權,至少目前有。

用房地產來比喻,等於中華民國擁有台灣的地上屋,但地契(土地權狀)被老共拿在手裡,1971他取得聯合國的中國代表席位就是正式搶走了地契,成了地主。而且還帶起各國和ROC的斷交潮,所以台灣成國際孤兒、幽靈人口。台方當然不同意,就算國際列強講台灣是PRC的,台方只差大喊:「幹!有種來搶!」ROC當然還是要宣稱自己是台灣的地主,只是對外不敢那樣抓狂的喊,對內當然可以,還是要舉行閱兵,保衛中華民國,消滅萬惡共匪。1978年底中美斷交也建交,更是再次打了ROC一悶棍,這會兒世界第一強國宣佈台灣是PRC的了。只是美方也夠賊,跟中方搞了三個公報的同時也弄出一個台灣關係法,表示我可以插手台海的事(這點仍讓台灣藍綠都很樂意)。中方雖然說不可以但也只能暫時接受,因為美國太強大,先能和美方建交就不錯了。我們也可以說,中共當年即便才剛開啟改革開放(時間點只晚中美建交兩天),仍有它基本實力在,否則也不必訂三個公報,只因美國綽號美帝,向來是帝國主義、戰爭販子,它想打誰又何須啥條約不條約?

其次,為何台方講中華民國卻也不希望對內一直講這個?因為中華民國的憲法向來宣稱大陸地區是中華民國的,換言之當下只能被迫統治台灣地區。這是「一國兩區」的大小中國態勢。所以國民黨講這四字可以激起愛國心,有效統治島內,但也怕台灣人民譏笑:「你大陸早就丟啦!」、「秋海棠早就不見啦,外蒙古獨立啦,中國形狀是大公雞欸。」、「中華民國根本走不出去!老外沒聽過ROC!」甚至講:「老外連台灣是啥也搞不清楚的人很多欸!還把我們跟泰國搞混。」雖然締造九二共識之前早已不喊反攻大陸,但黨外和1986年成立的民進黨都愛用上述這些話來戳國民黨。原本還很怕人民吐槽「學校地理課本教的中國錦繡河山我們根本去不了,學這個幹啥啊?」但好加在8788年開放兩岸交流後可以去了。

所以九二共識的出現,暫時解決了中華民國四個字讓國共雙方都挺糗的問題。這是兩岸的官員努力談出來的,以友善優先,不再全面敵對,不再於每個場合平台都搞零和遊戲(這有一個過程在,好比之前70年代台灣因為退出了聯合國從而退出奧運,84年才重新參加,為何?因為和老共、國際奧委會一起商量出「中華台北」的名稱和五環旗、國旗歌的跳tone用法,順著才一步一步來到九二共識的年代)。所以我們怎麼可以否認或否定九二共識呢?那奧運又還參加不參加呢?大前提就已經是分裂的國家了,台灣單方面說我們從不是一國或不再是一國,這是搞笑嗎?除非PRC不要台灣的領土了,台灣人想獨立就可以獨立嗎?台灣想跑必須取得大陸同意,反之大陸不想要台灣了也得經過台灣人同意。因為我們是分散的一家人,誰都不能說走就走,雙方對於對方都要有這個氣概與責任在,不能光我一方享樂或受苦,大家要一起分享與承擔。除非翻臉打一架或打官司,兄弟才能徹底分家,各自獨立。民間一個有名小吃店的祖傳招牌在兄弟妯娌之間都爭破頭了,何況國家大事有這麼容易嗎?台灣當年不但帶中國國寶來台,還撈了大陸的黃金來台的欸。恩恩怨怨可以光台灣或大陸一方說了算?

 

1984年中華民國(的台灣)以「中華台北」的新名字,睽違三屆十六年後重返奧運。本屆於洛杉磯舉行,棒球首次列入表演賽,但參賽隊伍大多仍重視,中華隊(中華台北)派出黃金陣容。最後勇奪銅牌。另外蔡溫義獲舉重銅牌,是繼楊傳廣(1960羅馬奧運十項全能銀牌)、紀政(1968墨西哥奧運80公尺跨欄銅牌)之後中華隊史上第三面獎牌。大陸方面,中國體操隊的李寧奪下三金二銀一銅,很出風頭。中國女排首度奧運封后。(圖片來自中國時報網站)

 

九二共識的精神是善意與和平,表示有些事不說破,兩邊慢慢交流,大家都是中國人但意見不同沒關係。「都是中國人」這點很要緊。不要九二共識,台灣就麻煩了,至少更麻煩。台灣頂多說我想跟大陸談新的共識,怎麼可以否認或否定九二共識,或單方面說不算數?當時雙方交心才不立約,用意是善的,現在卻獰笑作鬼臉說:「我沒看到雙方有寫哦!」這種格調能在國際真正立足嗎?

至於台灣關係法,對藍綠,尤其對台獨而言更是種鼓舞,外加更早的1951年舊金山合約「台灣未定論」都讓台獨有操作空間,這是不可否認的。只是,這種鼓舞與操作,咱台灣值不值得玩或被玩這些名堂?

 

兩岸分裂是帝國主義造成的

在談兩岸關係的干擾變數方面,我常這麼說,兩岸分裂是帝國主義造成的。過往是日本殖民台灣五十年,而1949年後一國兩區、大小中國的兩岸分治則在經過三十九年的疏遠和對抗後,1988年元旦正式迎來了兩岸破冰,恢復交流。此後原本兩岸可望「堂堂溪水過前村」(楊萬里詩句),卻因為美國在90年代中期從中煽動挑撥,以及台灣島內的內耗(自甘墮落),而扭曲邪氣地走成今日這步田地。

兩岸必須團結走在一起,才能對抗或擋下帝國主義的介入。否則美帝給大陸惹麻煩也罷,更要命的是在吸乾台灣、糟蹋台灣。大陸沒倒,台灣先崩!划得來嗎?先崩的是台灣,這種可能性已然在如火如荼進行了。而另一種可能,就是兩岸給美國搞成同歸於盡,台灣肯定走到盡頭,但大陸也元氣大傷,必須重新開始。樂的是美國,可以繼續蹂躪世界,壓迫各國各地討利益。

本篇我特別提出兩條,希望大家要對周遭朋友簡安扼要的點醒與警勸:

第一條:兩岸是大小中國的關係。

大陸是大氣象的中國,台灣的綽號是小中國。「兩岸一家親」不光是政治口號,它更是兩岸情感友善的基礎。

第二條:兩岸的分裂是帝國主義造成的。

台灣早已是發瘋失格狀態,自甘受美帝利用和指使。美國也不怕人講它是幕後主腦,有時拉日本來插花(日本才懶得玩,但在美帝裹脅下不得不聊表寸心)。大陸切切不可上當,和平統一是上上策,須謹慎因應台海局勢,時間在大陸那邊,遲早兩岸要和也要合。

 

球場上的離譜失誤,有個用語叫「低級失誤」。這是2018年世界杯,阿根廷門將犯下低級失誤,讓克羅埃西亞(大陸翻克羅地亞)破門得分的瞬間。在兩岸關係上,中美台三方都不容犯低級失誤,否則台灣尤其禁不起。此外,「低級失誤」、「心理素質」是大陸發明的體育競賽用語,台灣也常用。或者形容球員,講一個球員很有「靈性」、這球傳得很有「想像力」,這些也是大陸用法,台灣球評或球迷也學著用。兩岸自1988年交流以來,不少用語相互傳播,但使用的人不一定知道由來,導致反對大陸用語的覺青常不自知平時已使用大陸用語。(圖片來自中國時報網站)

 

當前的台灣是每一步都下錯但自認很會耍,內外都賴皮來耍,球出界了也說沒出界,很像腦殘激進的球迷。但大陸不能錯,因為你是有歷史責任的,不像台灣假裝自己有啥台獨的歷史責任,真的負責任的政權哪可能啥事都亂搞。以球賽來說大陸必須步步為營,一球一球打,減低失誤率,不必對台灣每次的動作起反應,但一反應就要你糗斃(我不能說就要你命,我是台灣人,看自己島上笑話不適當,且痛心)。同時大陸必須對台灣同胞懷仁,有個高度氣度在,任憑台灣人民誤解大陸,也要有自信終能贏得台灣民心。對於悲憤恨透台灣的大陸網民,當局也要能留意,或疏導,至少決策者不必太受影響(我相信是沒受影響但還是須謹慎)。套句金燦榮常說的,時間在大陸這邊。大陸要更從容,放鬆,悠著點。

至為憂心與感嘆的是,海峽兩岸(尤其台灣)無法記取過去戰爭的教訓,包括韓戰、越戰、中國內戰、西班牙內戰,這些都是內戰。美國和台灣不斷踩在中共的紅線邊緣,等於想逼迫中共把當年沒打完的內戰打完。台灣人缺乏歷史觀,「兩岸關係是內戰的延續」、「是未完成的內戰之延續」、「國民黨的偏安政權在台灣」、「國民黨就算沒執政或消失了,台灣也仍在中國歷史的時間範圍內」——很多人沒有這些基本認知,這害了台灣自己。現在雖然沒真的打仗但台灣也害了台灣自己好幾年。中共本來早就不想武力犯台了啊(台灣人被洗腦聽不進這句),但台灣在美國的唆使和誘姦下不斷挑釁對岸,這下逼促對岸開始做準備了,也在對台灣施壓了。台灣仍有懸崖勒馬的機會,我寫這篇,以及其他有心人用他的方式來提醒和平的重要,都是希望敦促台灣不要太超過,台灣自身要能醒醒(又來兩條了這是):

一,不要不知道自己的實力有問題。以球賽來比喻,台灣早已把自己的實力弄成連季後賽也打不進,明明是弱旅卻成天要世界看到台灣。 

二,也不宜思想偏差。不宜也不該認為台灣是個偉大優越的民族(硬要說自身的歷史等一切都與中國無關),而去歧視對岸。

優越感和歧視本身就是不對的,還想發展論述,心態不對,講的只是歪論,網軍網紅搞成妖風,弄成老共沒來也把自身玩壞了,台灣再下去會崩的,防疫都不忘反中,防疫可以做好才怪。中共不必打內戰,台灣自身就會內亂,只因綠營掏空了台灣,狀況跟1949年大限來臨之前國民黨大員惡搞亂貪頗相似!台灣政府之所以口無遮攔,網軍網紅、覺青覺老、御用學者與投機派藝文界人士之所以嘴臭,只因為真急了,知道台灣快要完蛋又必須把責任推給他者。眼下危局將至,綠營深怕阻止不了戰爭,認為和平回不去了,十分焦慮,於是鋌而走險抱緊美國,對內則貪婪胡為,能撈多少撈多少,趕緊狡兔三窟盤算以後往哪跑?或是成天告訴自己中共不會有動作的,我們不怕,仍可以用民粹綁架台灣貪貪貪,用「愛台灣」的正義掩護貪貪貪,台灣國庫就是我家,我隨便拿。以上兩種心路皆翻攪激盪在綠營高層的思緒裡,弄得自己很矛盾,自信是硬撐的。綠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沒有施政計劃(沒有防疫計劃只是其中一例),沒有規矩(警察局被黑道砸了還和解),用貪婪來填補安全感。

當年國共內戰雙方血流成河,都是被迫殺向對方,偏偏近年兩岸仍都認為自己是被迫發起聖戰似的。我認為今日大可不必,明明一起走向和平了卻又開倒車。台灣必須知道,我們想在台海打新的這場仗,其實是打老仗,且以後的史書仍將之視作中國內戰來寫。這是白打的一戰。就算台獨真成功了,對岸還是當內戰來看,以後還得再打過的。不值得。不值得。沒意思。

台獨作為主張或理想,這並無不可,不過只是所謂民主自由的選項之一,自該尊重或容納,以宗教打比方,就像任何宗教也都該受尊重或容納,但你總不能是邪教啊。台獨早已演變成了以鄙視、歧視、仇視為思想和動能的法西斯極右派,氣息還不夠邪氣妖道嗎?小孩在幼兒園和小學裡也被老師灌輸中國人最壞。更可笑的是,統一在台灣反而很多人不敢喊了,怕圍剿。藍營有幫投機份子或斯德哥爾摩症候群患者,嚇得不敢要九二共識了,也不敢或不想要中國人的身分了,孬廢若此。

 

結語:和平、奮鬥、救台灣

目前台灣疫情時期從五月中旬爆發以來已屆滿月,狀況仍千頭萬緒,防疫亦是一種國力的展示,既難以展示,又何能禁得起戰爭?台灣許多人輕症轉重症而死,或是老人雖確診也不至於必死但很容易被放棄。尤其莫名其妙一夜間或一瞬間死去的人(年紀並不老)在生前也不知道自己確診,這種現象說明人生無常,我台之國人更需靜心。

在談公共政策方面,很多人死於這場疫災,這是政府造成的,應當譴責政府。

在談個人生死方面,如果我突然得這病死了,我不責怪任何人事地物,我覺倒也蠻爽,也沒啥遺憾。

我的每一覺都可能是最後一覺,一覺不醒,難以覺醒啊這是。而每一天每一篇發文都可能是遺書,但我心裡沒那麼難受,也算日夜認真寫下去。雖說感時憂國,恍若也是享受。電影《遠離非洲》(對岸翻譯走出非洲),很愛動物的男主角對女主角說,動物每次做一個動作都像第一次做。我建立這個部落格寫的每一篇都像遺言,卻也都以第一次寫東西的鮮活元氣來寫。這是一種「懷著新鮮感的老天真」。這我沒自捧或自酸的意思。若說是自在自如、自得其樂則可能說大了,但確實有點這種心境。跳脫兩岸與國際局勢、台灣亂象之當下時空,那我只是個局外人在看戲,輕鬆看場寓教於樂的電影。也可以說我是把這個部落格寫給未來歷史中的陌生人,寄出瓶中信到遠方。但無論怎麼賦予做這些事情的價值,都不如說我只是活在當下,我只是在呼吸。這不過是本能的動作,樹木一早釋放隱形的芬多精,植物在呼吸,我也在同步呼吸。冬天哈出一口冰霜感的熱氣,夏天的夜半或清晨則如享受一杯不加糖的天然甘甜飲料。

五月一日我開始撰述一篇科普,聊兩岸體制、中國(PRC)與美國或西方體制的優缺點比較,這篇寫了幾次還沒寫完,目的是幫助台灣同胞認識中國(中共),不要老用偏見與誤解去講他們獨裁專制,談什麼都鬼扯到這上頭,他們的恨國黨也常這樣。「兩岸一家親」可惜在台灣不受待見,然而大陸的恨國黨卻和台灣覺青成了一家親,實叫人扶額噴笑。這篇若沒完成我就睡夢中離去或拉大便時倒臥而走,我比較在意的是無法認識類似迪麗熱巴那樣的女子。然此言可讓我談笑間一夢大去。此大去只是小去,就像台灣是小中國,而大中國不過是大世界大宇宙間的一個小中國。小千與大千,回望地球圓。(這兩句改寫自清末黃遵憲的詩句)

孫中山說和平奮鬥救中國。我們是在和平奮鬥救台灣。1994年台北市長時期我聽到一個地下電台,觀眾call-in,一個大姐說,台灣就算改國號了又如何呢?一個人把自己改名叫劉德華就會變成劉德華嗎?……二十七年過去了,如今台灣還是沒改名,心卻改了,面相變得更猙獰刻薄,卻美稱自己叫天然(獨),這樣可愛嗎?這是哪門子洗腦洗出的天然呢?由人工操作之心機加以扭曲的思想叫天然嗎?天然通常用來談美,而不是用來講醜的。給孩子從小餵毒和洗腦,跟孩子重複唸咒「你是天然獨、你是天然獨、天然獨獨獨」。用扭曲著魔病態的方式來強加「天然」。台灣放不開自己的心胸,也不放過自己的惡意。

最近啊,正在打法網(我耳邊聽見小約和納達爾正在酣戰的氣聲,和丹田湧出的嘶吟),下個月是溫網,為何我們喜歡法網溫網,主因之一貴在天然景觀之紅土和草地,視覺優美,裨人胸臆之舒展遼闊。即便此紅土與草皮都是人工養護出來的,但相當程度在原料上誠屬天然。佐以法國豔夏的日光,讓我尤愛紅土。溫網亦有暖陽,唯我較反感大英帝國的至尊形象。若說足球場,方正鋪展的浩大草原,綠茵華麗端妍,大氣豪爽也。戶外觀賽,景氣天然,之所以呼吸爽,心胸開,那是因為天上和心裡都沒加蓋子。

只道是老詩有云:

星星世界遍諸天,不計三千與大千。
倘亦乘槎中有客,回頭望我地球圓。

——黃遵憲

1848-1905。廣東梅縣人。曾任清朝外交官,退休後從事客家民謠採集編纂。)

 

從2021.6.8寫起

定稿於6.16清晨



上:電影《郵差》值得一看。講述1949年詩人聶魯達遭政治通緝後逃出智利,居住在義大利海邊,和當地一名郵差的珍貴友誼故事。他幫郵差追女孩子,和郵差一起討論詩,談論革命抗爭。而這個郵差的質樸敦厚和赤子之心也豐潤了他的心靈。這是電影劇照。本片幽默風趣,配樂動人。下:聶魯達於1950年代攝於中國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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