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談電影《陽光普照》(之一)

202111中旬,在我重新貼出《共犯》(2014)觀後感之後,友人建議我看一下《陽光普照》(2019),於是我在線上看了。這幾天問了幾個朋友,他們很不賴,是去電影院看的。

我寫了大概四十條筆記。以下逐一來談。按照電影時間序。


01.砍手、雨天、機車

這十幾年來,我個人希望台片不要再出現騎機車、過橋(而且專挑台北橋)、大吼等鏡頭。看了很膩。有一種很裝的感覺。

兩個青年要去砍人。一個問他坐在哪裡,另一個說靠廚房那邊。建議如果想不出適當的句子,這兩句不如都刪掉。感覺像廢話,他們不可能這個時候才知道敵人的位置。但好吧,再確認一次也算正常。問題的重點在於,這是在「介紹」、「講解」資訊給觀眾,很死板。台片常這樣笨頭笨腦的拍。

一開始在雨中穿一般廉價雨衣共騎機車,給觀眾(我)一種兩個茫茫然青年的感覺(台片看多了容易有這種想像)。配上輕柔的音樂。這種反差的設計有達到導演要的氛圍,但問題是很設計。用火爆、血腥、陽剛,搭配輕柔淡泊的音樂,很文青。。。但這問題不嚴重,而且才剛開始。你若問我,那你建議怎麼處理?我不知道,我只能說拍電影是一件很難的事。只因鏡頭要給出的訊息有限,一加東西(訊息)進去就容易死板,但常常又似乎不加點兒不行?理論上,電影比任何藝術都難做。

斷手,噴血,很無聊。手掌掉在火鍋裡,很可笑,而且很假,一看就是道具。拍得太清楚反而很假。而且,就算百分百逼真的道具,觀眾仍知道那是假的,只會忍笑或蹙眉。或許導演想表現他很敢拍,很直接,但基本上是低能。這種拍法若放在二三十年前只是比較不低能,但,也還是低能。全世界血腥又直接的電影鏡頭太多了,大家基本上見怪不怪。你說,可台灣沒這樣斷手噴血和斷掌的畫面啊,至少導演做出來後,我們以後可以說台灣也有這種東西。←這種說法基本上就是台灣很多創作者的問題。

一個東西很屌,很突破性,那必須有它的特定時空背景。好比1980年代有一個行動藝術家李銘盛,在台北市美術館落成開幕之初,他老兄就跑去裡面的展場瞎鬧,當場蹲下來大便。懂我意思嗎?這當然叫很敢。而且便意還得醞釀夠,說拉就拉上一個份量。他還喜歡打扮成一個醜娃娃在街上走路當日常。

台灣發展到今天,走到現在,不必刻意去搞一個東西表示我很敢了。所以創作者必須知道,你作一個東西是不是非如此不可,這挺重要,這涉及自然,真實。在那邊斷手噴血、手掌火鍋,反而不真實。因為大家知道你在故意灑狗血。別的導演不是不敢,只是不想,沒必要。我可以幫本片導演講話,這不是灑狗血,這叫灑人血!酷。。。得了吧我看。

你說可是創作者就是想做啊,想做就做不行嗎?這麼說吧,好比你說你就是愛挺綠營啊,就是愛罵藍營和柯P啊。好的,那你就去挺,就去罵,但你不要在那邊假裝你很神勇,這二十多年來最不需要勇氣的事情就是挺綠。

什麼叫自然?李銘盛有勇氣但是否符合自然那倒未必,或者也不重要,這可以是哲學問題了,先拋開。那我們舉侯孝賢1985《童年往事》好了。注意,台灣一大票很廢的老師喜歡談「解嚴」,這片在解嚴前兩年上映的。片中出現大量台語、客語,這是因為導演故意表現反叛嗎?(台灣早期很多台語電影但1970年代忽然緊縮,造成國語片全面制霸。)侯孝賢此人當然一看就很反叛,他確實可能有意拍出一部大量講台語的片。但重點是,他拍的是他家裡的故事,他家裡、他生長的環境(鳳山城隍廟口)本就有客語、台語。所以很自然。自然很重要。

性與暴力在台灣早就不是新鮮事,很多創作者自認表達了什麼顛覆、對抗或叛逆的想法,我勸你們省省,因為無論你們怎麼做,坊間約炮的孩子玩得更大。一些祕密群組的大人(三十歲以上的)也早就玩到沒尺度。在智機發明前、在網路誕生前就很猛了。

 

02.老婆打給老公的講話聲音不對

陳以文在駕訓班的教練場接到柯淑勤打來的電話。此時我們不知道這是老婆打來的,只知道是女人聲音。

柯表示,法院希望你去,希望你重視犯罪的兒子。大意這樣。但陳不想去,表示就當沒這個兒子,早就對他灰心,漠然。

這段柯的講話方式像是法院書記官,但我們(觀眾)可以猜到應該是老婆打的。夫妻之間再冷漠疏離也不會那樣講話。「就,阿和的那個事,法院要你去一下。」或「法院希望你去哦,我話都跟你講囉。」諸如此類才像「講話」。我只是臨時舉例,我寫的也不見得妥啦,總之夫妻之間再有隔膜或對立也不會那樣講話。

至於陳以文的講話就沒問題,很懂表演。這不見得是說柯不懂表演,這顯然是導演的問題。

我不想每一條都太囉唆,總之我說不對就不對,讀我東西的人得信我,因為我這個人看東西、談思想、談感覺都是一個理中客的基礎。簡單說我很誠實,我有公信力(我相信我這句,張傲紅也相信,張傲紅是智者謝謝),我說對的東西就對,我說有問題的東西最好就要重新審計。有問題,觀眾就會出戲,不斷被干擾,打斷。有點坐立難安。

不要跟我扯啥見仁見智,有思想、懂藝術的人跟你們說不對(或不對勁兒)的東西,你們稍微要聽。我不會害你。我害你也沒你害你自己多。

 

03.超現實鏡頭

許光漢,在補習班教室內有個鏡頭。四周本來人多,忽然人少。這兩個鏡頭很不錯。有味道。

但忽然再又出現一個人多的鏡頭,這太多餘了吧。導演正在上課嗎?教我們認識布紐爾的超現實主義?

不要低估觀眾。好歹老一輩也看過暗光鳥新聞。這是一個靈異節目啦。年輕人也沒那麼菜啦。而且年輕人看啥都好奇,看不懂也會覺有意思,愛猜。

當然啦那一段跟靈異無關這我知。那請問毛澤東寫的詩句「寂寞嫦娥舒廣袖」是他真的認識嫦娥女士?蔣經國寫「風雨中的寧靜」一書是他成天在淋雨?大家自己有靈性的,大家可以秒懂。可以秒爽、秒嘆,也可以秒吐,或只是秒懂但不下定義。精英的問題是靈性過多,這其實等於沒有靈性。平民的靈性可能少點,但興許一點就通,是可以被點亮的,共鳴的(文青叫共感)。大家做創作、平時為人都不必把自己看很高或看低。平常心很重要。平等來自於平常心。內心,心態,都要鬆。

 

04.父子在補習班一場。

父親陳以文,去補習班拿東西給長子許光漢。(次子和朋友砍人坐牢)

兩人站立的距離,不大對。不自然。要再靠近一點。小孩對父親的疏離,全台灣99%的青少年都有,每一代都有,或對雙親都有隔膜。有疏離所以雙方站比較遠講話?誰說的。

片中他倆之所以站有點遠,可能和鏡頭有關,我意思是說實景中可能並沒站遠,是鏡頭效果自動產生的。此時導演要能留心這種小地方,不然東西就做作了,硬要努力告訴觀眾他們之間相互有隔膜,有期待落差。不好意思一直隔膜。

 

05.尹馨與柯淑勤之間第一場戲不對

「可不可以我們進去講?」尹馨這樣說。尹和柯彼此陌生,柯聽到這句就會打開鐵門讓對方進客廳?

「好,我們法院見。」這句也很突兀。不是說不可能啦,但就是怪,不對。

這些缺點要如何避免呢?不如尹馨領著女兒(其實不是親生的,但視如己出)在門口詢問陳建和在不在(或我想和陳建和的父母談話,我女兒是陳建和的同學之類的)之後柯說兒子不在、你有什麼事?反正帶過去就好,然後讓螢幕一條黑線或白線(術語請咕狗)拉過去,或怎樣,譬如上黑片,用全黑來區隔,目的是表示時間過渡,觀眾自己腦補即可,然後立刻跳到母女已在客廳和柯談話。不然雙方就隔著鐵門交談,這在民間也常出現。雖沒人情味但社會早就這般。不會隨便放人進來就對了啦。

 

06.感化院的衝突

這段拍得很好。阿和(即巫建和飾演的李建和)新來乍到,其他學長要刁他。

但,目前台灣的感化院之類的輔導中心,真的還是這樣嗎?不可能沒有刁人、釘人的事,但導演自己幻想的成份我看也挺濃。為何?因為這人的腦袋、心態我無法信任了。這是我第一次看他電影,從開局看下來,他這人沒啥思想鍛鍊。台灣這樣的文青很多,成天談情懷,誤認自己很深刻。

無論如何他把衝突拍得很好。放在片中至少在娛樂效果和編導需求上可以成立。因為年輕人就是那樣,正常,真實。

我之所以說台灣的相關少年機構未必是那樣了,這我臨時沒去問人,沒涉獵,無法說死。但前幾年有個心輔師朋友跟我談過幾次,基本上我所知道的是,台灣在很多進步意識的學習與發展上,形式上都很「進步」,該有的配套都有。只是難免又搞成官僚化。但這是全世界的問題,僚氣者在機構者比比皆是(或者那也不能妄加用「僚氣」來污名化),西歐的這種場域、機構也一樣光明與黑暗並存(美國肯定更是啊),我們只能幻想北歐才「完美」,但我覺這種幻想本身也很無聊,因為整個社會可能單調乏味也說不定。據說北歐人自殺率最高。

 

07.你好,我叫郭曉貞。

溫貞菱演的郭曉貞,對許光漢的搭訕一段,可以做得更好。基本上還可以但他們那個年紀(19-20歲的重考生)的人講話不是那種調調的。把郭拍成小女人或大齡女孩,很怪。

小貞的每一場戲的穿著也有點問題。她雖第二度重考,但她的穿法基本上不可能那麼懂穿著。片中她的素淨寬鬆穿法是近年流行的模樣,這要至少20歲以上的女生才懂穿得好看。

本片中的她並未向2021斯卡羅一劇中只保持蹙眉哀怨講話,這蠻好。但調性還是有點偏向廣義的哀怨。我想這問題主要是在導演。台片做的人物不立體,所謂扁平,人只有一種情緒,一種心情。不真實。脫節。

 

08.你好,我叫陳建和。

延續院內的衝突,緊張的時候來了,這拍得有趣。胖子和阿和都不敢先睡著,以免挨對方偷襲。

他們之間化敵為友是透過九九乘法表的梗。這安排很妙。他們無意間從交流到熟悉到接納彼此。問題是最後一格壞了。阿和說出:「我叫陳建和,大家都叫我阿和,你也可以叫我阿和。」這三句太裝逼了,只是在對仗「你好,我叫郭曉貞」。應該怎麼來呢?

「叫我阿和就好,大家交一個朋友。」諸如此類。或成熟一點,油一點也可:「兄弟,誰都不容易,咱們不打不相識,行了。」可改成台式口吻一點,總之就這意思。在外面走跳的人本就從小很懂世故一套的。這方面可以問一下有在混的人怎麼說話的。

近年很多走江湖的北部小孩不講台語的,但一樣有那個江湖氣息。好比我有個鄰居跟我挺要好,他三十上下,但二十五歲左右就閱歷很深了,初中就開始「打」遍天下,基本上他只會講國語,他人很好,有時啟發我。片中主角也不是台語掛,這很好!不必硬講台語,要很溜才講。

「我叫陳建和,大家都叫我阿和,你也可以叫我阿和。」這三句很不成立,總之不對啦,不會這樣講話的。本來快化解冤仇了,我看對方聽了反而冷掉。只留「大家都叫我阿和」即可。

「你好,我叫郭曉貞」這句卻勉強可以成立。為何?因為女生這種特殊生命型態,本就可能講話有點做作。很多小女生愛笑稱自己很假,又喜歡別人講你講話好直、你常得罪人。簡單說女生本就愛演。也因為愛演而可愛。或也因為愛演而惹人度爛。

 

09.許、溫(阿豪與小貞)之間對話有點噁

雖說有點噁,但也不是大缺點。為何?因為觀眾本就希望相愛最要緊,其他可以不挑剔。


10.司馬光一段

忽然跳成動畫,讓我想到1990年代看過一部《鋼琴師和她的情人》,珍康萍導演,裡面忽然也來一小段動畫。全片就一小段,陽光普照也是。風格、手法有多少相似度?這我忘了,但「印象」中覺得一樣。這沒差。

從某一部片聯想起另一部片的手法,有時會覺後者很菜,亂學,有時不會這樣覺得,甚至覺得轉化成自己的東西,挺好。

司馬光一段有一種強迫搞哲理打動人的效果。有點肉麻。但還可以啦。

他們兩個之間如果從頭到尾像片中那樣對話,女生早就吐嘈他了。要講司馬光的故事也可,但講法、調調,要歡樂,要調皮,這才像年輕人些。導演不必故作憂鬱,因為憂鬱的人也不會把妹用那種說教方式去演。憂鬱的文青其實心機很深(相信我),還是會輕鬆歡快的傳達心靈雞湯。至少許光漢的話速要快一點為佳。弄得有點假,觀眾就會出戲。他在展現智慧,挺樂挺傻地分享,裝什麼恍神狀,煩死,假了。

 

先寫這樣。其他下次寫。這片的主枝幹方面問題很大,弄成一種草枝擺(喂)。但以上十條的小地方還是重要。這些不叫細節。所謂細節二字很氾濫,搞得文青創作者都自認很有細節,見鬼了,陰毛掉太多了我看。要不要拿顯微鏡照一下陰毛?還是拿望遠鏡?

小地方至關重大,一旦出現小地方的歪斜(意即讓人覺得踏馬的我真被導演打敗了!看了笑暈或皺眉覺得怪),作品就會像青澀學生拍的東西。這啥意思?

何謂青澀學生?就是你的東西是硬去弄的,硬去把自己架高、架空,或硬湊的。木心說,年輕人容易把自己架高,「架高」這個詞類似好高騖遠、眼高手低。總之很多人都幾歲了還一輩子都是青澀學生、文青孬廢裝逼樣,像話嗎?一個導演可以宣稱「每個角色都是我靈魂的一部分、另一個我」,這沒問題,但你不能把自己一廂情願隨便附身在每個鏡頭中的人事地物。好比我們可以看到龍劭華出場時總是有個人特色,這很好!老演員厲害。他就是他,不會像其他演員都是導演的毛細孔擠出來的粉刺。他就是他,這就是真實,流利,合理。

在此順便向龍劭華致敬。兩個月前他猝逝。六十八歲,走有點早。我寫東西不會因為一個人走了就刻意去說他人好或有才華。

之後我談其他三十條優缺點時,順便就會談到「主幹」(線)的問題。這裡先預告一下,許光漢跳樓死亡是一個昏庸可笑的安排。這麼說吧,阿和與父親之間的相處問題本就需要化解與更新,無論有沒有許光漢這角色,或有死沒死,阿和與父親都有共同成長的「功課」得做。所以讓許隨便死掉就是狗血了。還是叫雞血?人血?……這是叫觀眾去吃所謂人血饅頭

我們可以說,這對兄弟之間存在父親偏心的問題,所以哥哥光漢(差點打成光泰)的角色有一定的重要性嘛,承先啟後啊。可我之前說了,他死不死,次子和父親都有功課得做。我看他不死,導演就不知道怎麼拍了,是嗎?這父親有沒有因為阿豪的死而更遷怒阿和都不重要啦,因為親子之間的關係本就很不好了,零下50度和零下20度都一樣會凍僵好嘛。阿豪的角色抽掉都無妨。阿豪、阿和可以是兩部電影。你說不管,反正有阿豪才棒!OK啊,那為何不增加老三、老四?他倆之後還有一個妹妹或弟弟也可以啊,要玩就玩不完了。那爸爸發揮起來更爽,可以罵阿和,為何你弟妹就不會像你這樣壞?三個(或四個)小孩裡我最器重你哥,你妹你弟為何就沒像你這樣爆?這樣不成材又給我添亂?

大家懂我意思嗎?東西不要亂編。不然一直瞎編就編不完。全世界的各種災難都集中在一個人或一個家庭身上,台片喜歡這樣鬧,又裝嚴肅深沉,有病嗎?不腦殘嗎?

做東西不要太牽強。

也巧,阿和的小女友恰巧很乖順,又堅毅,又吃苦,有種靜若中的勇氣,與對真愛的信任與付出。從她身上可以對照、想像出阿和本就不是壞孩子,兩人也才會相知相許。但也可以偏偏就是個更壞、或更有趣的太妹啊!而且還主動強姦阿和咧!帥翻了!那叫一個英姿颯爽。——老尻!你管人家怎麼塑造人物!?

沒錯我本沒想管,但你在大局出了岔子,堤防的洞太大了,那當然就「水落石出」,導演的低能或廢蠢就變成無法掩飾。大水亂淹瞎漫,所裸露出的石堤是偷工減料,或在剝落的混凝土中露出一堆沙拉油桶看了礙眼。(懂工程的人可能說沙拉油桶塞進去是可以的,這裡不爭這個啦)

人要有智慧,有思想,才能搞定一個作品,不然光談愛與情懷誰都會談。思想能力矮板、平時看事情不精準的人,容易編織情節、擴編故事、枝蔓過多。你有思想,你會懂減少,而不是圖增加。所謂藝術的減法。該增、該減,這沒定理,但出了問題大家就會發現。你說老尻,大家並沒像你這樣瞎挑毛病哦。我說那就是大家有病了,欠導演虐。

有時得增,加一道層次上去,好比阿和在感化院起初想分享媽媽代買的食物給大夥兒,但他們不領情,繼續對立。這樣戲就有意思了,而且我們不會說這是亂編,只因現實狀況中本就沒那麼容易化敵為友。它會有個你來我往,試探磨合,自然而然會這樣形成。

對人物的理解與掌握能力必須具備法眼。像阿豪那種小孩,在片中被說是個那麼好的孩子、處處為人想(阿和講了兩次,這一看就是導演的真心話、宣傳語),但我老尻跟各位說,這種孩子我接觸過不少,十分煩人、自大,認為自己心靈高貴,看不起別人,大家迷一個流行歌或節目他(她)也背地裡嗤之以鼻。可有時又得意洋洋表示自己也很庸俗,看到某個偶像我就卵子不斷分泌。或自認搖滾比嘻哈高尚但又要故意講「我愛嘻哈,因為很純真啊哈哈哈哈」之類。喜歡慢悠悠充滿孤寂的講:「我覺人生就像我坐在一部巴士裡,我只能一直被載往暗黑無名的前方,窗外的風景不斷經過我……我這輩子是註定這樣了。」他才十七歲呢,厲害吧。或者來一段抖機靈顯擺:「我自稱騷貨可以,但你這麼說就是在侮辱我,除非是在床上」。

上述這些西郎姑逃的鬼名堂,對岸文青還更擅長,但本質都一樣。看不起自己家人,看不起中國,看不起台灣,西方最好,民主自由,進步的教育體制,算了我懶得講下去,因為你們腦子進水。

將心比心,換位思考,文青或類文青的孩子的敏感與孤寂,我們當然要能懂,好歹我們也算過來人了,興許年輕時還更是戲精?高二時我還趁天色未亮去公車站牌上貼大字報給女學生咧,上面苦情的寫自己必須道別遠去。馬的人家從來沒跟我在一起過啊。

但,人是一種靈魂綜合體(想起莊圓說的「靈體」——殺!),好比我也另有愛打籃球撞球的一面,聽三八的廣播節目,愛看美國喜劇《三人行》,我不可能老是裝逼,我還愛講笑話呢,只是好笑或可笑傻傻分不清。說到底我真是一個謙虛。大家懂我意思嗎?正常人有點文青或深沉傾向也不會把自己搞得太噁心。或說一個有文青傾向者必有超級噁心肉麻、蒙昧無知、固執專橫、歧視眾生的一面,別不信。慧根要真有才能早點開竅。

下次再談。

翻拍木心談文學。他這頁提到羅曼羅蘭作品的問題。這本書別處也提過羅曼羅蘭,且提到太年輕讀他的作品容易把自己架太高,但我找不到那頁,所以上傳我翻拍的這頁替代,算意思到了。在60歲左右一篇回憶畫家席德進的散文裡,他也提到自己年輕時就認為席太受羅曼羅蘭影響而有點腦殘之意。當時是1948年,兩人都剛畢業不久,卻在台灣巧遇,席在嘉義執教高中,木心是去台南旅遊寫生,兩人恰巧在台南一個唱片行遇見,於是木心隨席去嘉義住了好一陣,49年過年後搭傳回上海。這期間兩人常談藝術、情感、人生等各種話題,於是談到羅曼羅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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